第 18 章 擇主

煩悶之餘,顧研華心中亦是不解,雨落此舉到底是何用意。除了會寒了紅菱的心以外,還有旁的什麽用處嗎,為了威懾恐吓她,可她最近卻也是老老實實的待在宮殿之中未曾做出什麽動作。

顧研華一邊揣摩着雨落以及她身後的王太後的意思,一邊走到紅菱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少頃,顧研華微嘆口氣開口道:“你可知罪?”

紅菱稍稍收住的眼淚此刻再一次決堤而下,“太後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後奴婢這條命就是太後娘娘您的了。您讓奴婢往西,奴婢必然不敢往東……”

顧研華輕咳一下打斷了紅菱失态的陳詞,“你先起來吧,站起來說話。”顧研華說完便向着內室走去,紅菱也勉力支撐着從地上爬起來跟上顧研華的腳步。

顧研華進了內室,然後将旁的宮女統統遣了出去。她沒有坐下,直愣愣的站着注視着跪在地上的紅菱。

紅菱此時也是漸漸緩和下了情緒,她跪在地上重重的扣頭,然後開口一字一句的說道:“太後娘娘,今日多謝太後娘娘救命之恩,以後奴婢這條命就是您的了。”

顧研華心中有所觸動,但她只是久久看着紅菱,未曾開口。紅菱亦是跪在地上垂着頭,沉默着。

終于還是顧研華打破了這份沉默,“我今日救下你,也并非為了你的什麽回報,只是心有不忍罷了。”

她說着向前走了兩步坐在軟塌上,繼續道:“我知你是聽從雨落命令的,但你在宮中已是呆了這麽好些年,今日之事究竟會是一出苦肉計還是會真的将你杖斃,我不說你心中應該清楚。所以便看你的選擇了,我不勉強。”

顧研華在紅菱面前依舊沒有用“哀家”的自稱,她希望能通過這件事逼紅菱做出選擇。紅菱垂着頭,眼中閃過掙紮之色。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紅菱如何看不清顧研華的性格,善良率真,對她們這些下人客客氣氣的,對她更是幾乎要姐妹相稱了。

顧研華就好像這冷冰冰的深宮之中的一股清流,可是,這深宮之中最容不下的便是清澈。在這裏,善良就是愚蠢和可欺。紅菱之前伺候過的不是沒有像顧研華這般不解人心險惡一心向善的姑娘,可是她們的結局……

紅菱想到這裏,心中亦是深深嘆了口氣。

她會如何選擇,她該如何選擇。她心裏如何不清楚,今日若非顧研華,雨落既然下了領,那麽她是一定回被杖斃的。

她所謀的的聽從雨落的命令陷害或者說試探古言哈,是顧研華的不忍救了她的命。

可是……她終究還是猶豫不決。

她的猶豫,顧研華如何看不到。顧研華等着,卻是沒有等到她的回答。她嘆口氣,果然如此。在南國,如今王太後權勢滔天,王家更是入侵着南國的各個角落,而她顧研華除了一腔孤勇便什麽也不剩了。

有恩又如何,有仇又如何,在現實的無奈面前,那些都變得淡了許多。

“你若不願,我不為難你。若願跟随我,我只能說有我一口飯便不會餓到你們;若是不願,那便自己領了罰離開吧。”顧研華再次嘆息一聲,起身向着床榻處走去。

“娘娘……”紅菱在顧研華離去的身影背後重重的磕了一下,眼淚又是順着臉頰兩側滑落而下。

突然間她像是終于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一般,開口喚道:“娘娘,奴婢……”

紅菱還未說完便被顧研華打斷了,“不必急着開口應承什麽,自會看到行動。”紅菱聽了她的話也只能将先前一時沖動便要開口的陳詞咽了回去。

“紅菱,你起來,我問你個問題。”顧研華看到紅菱的反應語氣也是柔和了幾分。

“是,娘娘。”紅菱掙紮着站起身,先前的生死一線,她現在腿還有些發軟。

“他們吩咐你行事,現今卻又随口便對你打打殺殺,當真不怕寒了你的心。”顧研華坐在床榻一邊的矮凳上,一板一眼的問道。說是挑撥離間也好,此時的她确實是在真心發問。

紅菱卻是苦笑的道:“娘娘您是太心善,在那些大人物眼裏面,像奴婢這樣的賤命,哪裏用的着那般費心費力的考慮。左右再恨也翻不出什麽大浪花來,用着順手便用,不好用變丢了,不都是這麽個道理嗎?”

顧研華聽了紅菱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心中卻是泛起濃濃的苦澀。前一世她生活的地方“人人平等”早就是深入人心的觀念,這一世她的父母自來寬厚待人,對待傭人丫鬟也從未過多苛責。

可是,她忘記了,或許紅菱這樣的觀念在這裏才是主流。

之前顧研華甚是疑惑的問題也全都迎刃而解了,不是雨落怕不怕會讓紅菱心寒的問題,是雨落根本不在乎,或者說根本不屑于他們這些人罷了。

一個異國來的小小的郡主,有名無實,一個深宮之中最底層的宮女,無權無勢。兩個人在如何折騰,又能翻出什麽浪花來呢。

顧研華想通此處,只覺得一陣絕望從腳底攀升而上。她端起一旁的茶盞,灌了一大口溫熱的茶水,卻是撫慰不了她心底生出的寒意。

此時的玉乾殿之中。

紅嬷嬷恭恭敬敬的行禮然後附身上前道:“娘娘,李潛大人求見。”

“嗯,請。”

“是,娘娘還有一事”,紅嬷嬷聽了吩咐卻是沒有第一時間退出去,她繼續說道,這次卻是沒有再降低音量,“娘娘,還有那日裏的那個書生,您要親自召見嗎?”

“奴婢派人去查過了,那日裏最先站出的那個書生性顧名烨,南郡安和縣人,窮苦出身,家世清白。那日恰逢他與同窗幾個進京考試的時間,所以便跟着隊伍一起去了京郊出殓,所以應該沒有嫌隙。”

“好,哀家知道了,你去叫李潛進來吧。”

紅嬷嬷答應一聲便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卻又傳來了王太後的聲音,“那個書生的話,你安排着給些賞賜便是了,回頭你去看一下顧研華那裏,确保皇儲的健康。”

紅嬷嬷領命便出去辦事了,走之前順帶遣退了一幹宮女。

王太後對此甚是滿意,紅嬷嬷就像是她的左右手一般,忠誠可靠不說,用起來也是非常的得心應手。

紅嬷嬷退出去不久,一身深色的衣衫的李潛便從偏門走進了內室。李潛還是一如既往的半低着頭,聳着肩走路,見了王太後他躬身行禮:“見過太後娘娘。”

按理說皇宮之中屬于妃嫔的後宮是鮮少有皇族以外的男人進出的,即便是皇親貴族無批複申請也是不允許随意進出的。

可是李潛顯然不在常理之列,他甚至進出太皇太後娘娘的寝宮內室都是如入無人之境的地步,而出奇的是,太皇太後娘娘竟是沒有絲毫的反對。

所以早在太皇太後娘娘還是當年的王太後的時候,朝中宮中便經常傳出風言風語,說太皇太後娘娘與李潛大人怎樣怎樣。

只不過說那些的人都是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而太皇太後娘娘和李潛卻是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坦蕩到讓人說不出閑言碎語。

而伴随着李潛政績的提升,李潛的能力也是日益得到了衆人的認可,或者說是被衆人所忌憚。伴随着的,他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愈發的穩固,無人敢于質疑。

“李潛,你來了啊。”王太後看着面前的李潛眼中略含笑意,親切的寒暄就像是會見了一個多年的老友一般。

“那日的事調查的怎麽樣了?”王太後面帶笑意,平日裏威嚴無比的神情裏總算是添了幾分柔和。

“回娘娘的話,那日之事微臣已調查清楚,确實是北陵王所為。”

王太後聽了李潛的回話,眼中卻是并無什麽太過驚訝的神色,不過她還是咬牙切齒的罵了起來:“那個老匹夫,一大把年紀的還折騰,即便反了又有何用,難道他還能奪了皇位不成?!”

北陵王按照輩分是先帝的兄長,說起年齡來甚至比王太後更大上一些,是當年惠帝早先一個沒什麽名分的嫔妃所生,雖是皇子但卻沒什麽競争那個位置的資本。

成年之後便被封了王搬出了京都,所以自始至終他都沒什麽威脅性,也未曾在衆人眼中出現太多。

先前北陵王便是借先皇病重之名搬回了京都的府邸,由于北陵王性子平平能力也同樣平平,王太後也并沒有太将他放在眼裏,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

誰承想,王太後一時的放縱竟是讓他逮住機會謀了這麽一件事。

雖然李潛還沒有說後面的話,但王太後可不會覺得此事就僅僅是北陵王一個人的報複所為。以他謹慎怕事的性子,此事若是沒有足夠的能打動他的利益,他斷不會冒着要承受王太後怒火的風險來做。

李潛只說了一句話,王太後便據此自行推斷出了許多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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