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章
說話間出租車已經到了家，謝微付款後很紳士地下車幫pika開門，他一手撐在車頂上，低着臉似乎在哂笑：“你剛才說的……确定能做到？”
女孩從車裏鑽出來，和他面對面站着，對于這個有些譏諷的問句，她像迎戰一樣挺直了腰背，把包抱在胸前，眉目間有堅定的神采：“我會盡力的。我不想成為自己讨厭的那種人。”
謝微倒有點無措，幹咳了一聲挽尊道：“我沒有別的意思。”
見他服軟，pila也笑了笑表示不在意，轉開話題：“對了，你送的罐頭我家吹雪吃完了，它好像特別喜歡這個口味，每次吃完都high得不行~爺爺讓我問你在哪裏買的。”
我過了兩秒才想起吹雪就是咪咪，謝微顯然也是才反應過來，都有點語無倫次了：“罐頭？啊……那個是朋友送的，國內沒有，有機會我幫你再弄一箱吧。……現在沒有，不好意思啊。”
看pika轉身要走，他忽然又叫住了她：“等一等！……那個，咪咪吃了罐頭只是很high？沒有什麽不舒服吧？——啊，我是說，外國貓罐頭不知道中華田園貓适不适合，聽說有的貓吃了拉肚子……”
“沒有啊。”pika歪着頭思索，“沒有，只是吃完之後精神特別好，特別特別興奮，見誰都撒嬌，有時還在屋子裏跑來跑去的，但是沒有不舒服，比以前看着還健康。”
目送那個玲珑的背影離開，我拍拍謝微的肩：“小姑娘想開了，是好事啊。”
“想開個P！”謝微又失控一樣開始爆粗，“難道你沒聽出來，她壓根就沒放下！什麽提升自己什麽好好工作，還不是為了機器貓能對她有好感！”
“至少這種狀态是好的……”我好像還不如她，竟然從沒想過怎麽提升自己去吸引女神的關注。
謝微冷笑着并不接話，只是腳步很重地朝樓上走去。這貨最近怎麽越發偏激了，難道他的研究又出了問題？
吃完宵夜，謝微把我打發到卧室裏玩游戲，自己又去實驗室待着。馮姨一邊拖地一邊跟我訴苦，說小謝最近越發孤僻了blabla。我被唠叨得頭昏腦漲，也是有點不放心，索性起身去了實驗室。
門沒鎖，謝微坐在寫字臺前發呆，筆筒旁邊是個玻璃小藥瓶，裏邊裝的正是讓我膽戰心驚的堕天使。他面前攤開着筆記本和一疊算稿，上邊的公式字母淩亂不堪。
筆記本上的語言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看不懂寫了什麽，謝微盯着算稿自言自語：“……果然修改後變得正常了嗎？……貓和老鼠都沒有問題……但是John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
“John怎麽了？”
謝微猛然驚醒，破口道：“shit！吓我一跳。——John失聯了。”
“啊？”我有點吃驚，顧不上他的不文明用語，“不會是被請去喝茶了吧？”
“不知道。幾天前給我發了個微信，說最近風頭緊不好聯系，過了這段請我吃飯賠禮。”謝微一手撐着下巴，表情煩躁，“應該是最近清理的比較厲害。”
我随手撿起他那支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鋼筆，放在指間轉動着，感覺自己真是苦口婆心：“我說，有他例子在前，你還是收手吧，別最後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家可就剩下你這一點革命的火種了。”
謝微瞪了我一眼：“重要的事情再說三遍——堕天使不是du pin不是du pin不是du pin，我幹的也不是違法的事，頂多非法而已。”
“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非法的意思是，不提倡，不反對。”
也許是我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太過明顯，謝微沒有詭辯下去，而是繼續發愁：“江然，你不知道，那個bitch艾莉的死，還有大黃的死，都證明了堕天使的初始配方有問題，會對個體的精神造成傷害。我用大鼠實驗作為參照，對藥方比例、萃取和合成的過程都進行了修正，最後無論小白鼠還是咪咪都不會被損傷……”
“你果然在用咪咪做實驗！！”想起他和pika剛才的對話，一股涼意從我脊梁骨下直竄出來。
謝微擺手制止我：“不僅是白鼠和咪咪，我還實驗過別的動物，所有個體的反應都證明現在的堕天使完全沒有缺陷，現在萬事俱備只欠一樣——”
他擡起頭直視我，目光依然清澈，卻讓我不寒而栗：“人。”
“所以John失聯讓你很頭疼，因為沒有他，你自己找不到用來實驗的人類？”
“對。”
我能感覺到太陽穴不住跳動，不得不用手指按住：“放棄吧，小謝。到動物為止吧，你已經夠偉大了，相信我。我是認真的。”
謝微也看着我，表情從煩躁逐漸變得痛苦，他的語速慢下來，聲音低沉：“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江然，可是你沒做過科研，不，應該說你不是我，不理解我的性格。這個時候，已經根本停不下來了……如果卡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我會發瘋的。”
他像被抽掉了筋骨一樣伏到寫字臺上，伸手抓住那疊算稿：“我已經把人生中大部分的快感都作沒了……所餘不多的東西裏，這是之一，現在放棄，我該用什麽代替它呢？”他抓着算稿的手青筋繃起，蒼白得吓人，襯衣下的肩膀不停抖動，“……什麽都代替不了……都代替不了！”
“那這個呢？”
謝微擡起臉，漆黑的發絲擋着臉，目光灼灼，從我的臉慢慢挪到我手裏的那本書上，那是一本《電影編劇的秘密》，作者是蘆葦：“這是pika的書，對嗎？”
謝微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對……但我看不懂，這種書看不進去。”
“再試試呢？”他應該知道我說的不是看書，“除了你的數學模型和科學理論，人生還可以有很多樂趣，比如談戀愛。現在看不懂的書未必永遠看不懂。小謝，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借這本書的意圖。”
我起身過去，按着他的肩膀：“你自己想想，機器貓拿什麽和你比？長得像個四十歲中年不得志的老屌絲，家境學歷能力什麽都不如你，還他媽是個綠茶屌，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分辨優劣，試試做一個現充吧。你會成功的。”
謝微茫然地搖頭：“不，我不會。她喜歡他。”
嘴上說着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本《電影編劇的秘密》，看看封面又看看算稿上亂七八糟的文字，亮得吓人的目光在二者之間飛快游移。過了一會兒忽然道：“江然，去睡覺吧，我也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我猜想他真正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一個人好好想清楚。謝微卻忽然道：“你還記得那天在食堂，明教授跟我說的話麽？”
他低頭看着手裏的書和算稿，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明教授說，做什麽事之前，要先思量清楚。我想，他說的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