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7 章 夫子被迫

天慶觀寮房。

韓致遠喝了杯開水,發幹的喉嚨稍微舒服了一點,用帕子擦擦頭上的汗。藥效的作用,氣血補的太足,汗不停的冒,喝下去的水也很快就轉成汗從體內鑽出來。

姜娘接過空杯,“韓公子,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用了。”韓致遠虛弱地貼着床邊靠在豎起的枕頭上。

“你這人也是,身體不舒服也不吭一聲,在靈堂撐着燒那麽長時間的紙。四娘已經走了,你再內疚也沒辦法,還得小心自己的性命才是。”姜娘把杯子放到一邊,又掏出自己的帕子要幫韓致遠擦汗。

“我自己來。”韓致遠躲開姜娘,繼續用自己手中的帕子擦汗。

姜娘略作遲疑,把帕子收起來。

“姜娘,大師兄叫你。”有人在寮房外道。

“知道了。”姜娘幫韓致遠蓋好被子,之後離開。

韓致遠吹滅床邊的燈,閉上眼睛,“既然來了,就出現吧。”

屋頂的瓦片空隙被輕輕蓋上,一個身影迅速閃進房內,關好門窗,來到床前,“你的問題,驢變成馬,當然是拿掉戶。”

“是啊,拿掉戶。”韓致遠睜開眼,瞟向身邊的人,“廉捕頭倒是實誠。還有個問題,何四娘得知‘停止派藥’的消息,是你告訴她的?”

“我沒那麽多嘴。”廉輝垂目冷凝。

韓致遠點點頭,“那就是你間接引來了孫夫子他們。”

廉輝的身子向下彎了彎,一手撐在牆上,與韓致遠揚起的臉面對面。

黑暗的空隙像是随時會被崩開。

韓致遠不急不緩地說道:“用漳州城最有聲望的夫子們造勢,讓他們上府衙鬧事,順便讓他們胡攪蠻纏逼問我手中還有什麽證明自己的東西,其實是變相打探我手中是否有其他調集力量的信物,好做防備。夫子們其實都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他們是被迫的,一開始自然是為了阻止朱大人上開元寺給他們找麻煩,後來就是為了逼問我。”

“而他們留在府衙之後,怕是也沒有在暗中少收了什麽寫在紙條上之類提點他們的話,不過他們肯定并不知道是受了誰的脅迫擺布罷了。廉捕頭,我對你們的心意一清二楚,也知道他們受誰的唆使,繼續逼迫他們也沒用,你們拿什麽脅迫他們,放了吧。”

“你見到過他們收到的紙條?”廉輝沉聲問。

“需要嗎?”

廉輝聽着韓致遠的口吻中含着淡不經心的笑意,就像是對他毫無保留的嘲諷。

即使什麽證據都沒看到,在這個男子心中卻已然落下定數,而且是那麽絕對的相信自己,讓他一個否定的字都說不出口。

廉輝暗暗調了下呼吸,“那天夜裏,你就已經識破我?因為我在府衙戶房那邊出現,你就懷疑是我?”

“在戶房出現算不了什麽,哪怕你跟戶房書吏當面說話,也算不了什麽。關鍵的是,我對天慶觀的看法,朱大人只有說給你和裴主簿。裴主簿不是給開元寺通消息的人,還會是誰?”

“你是怎麽識破不是裴主簿?你直接問他,也不該單方面相信他的話!”

“我沒有審問他。沒那個必要,就算朱威親眼看到是裴主簿跑到那個花圃後塞消息,我也知道那并不是真的裴主簿,而是那個請裴主簿審閱調借官印文書的戶房書吏。”韓致遠唇角勾起,“是不是很奇怪?特意計劃過的傳信方法,卻被我一眼看穿,疑惑是哪裏露了馬腳?其實破綻太簡單了,對于我來說不過是最低級的招數,本來不值得我提及,既然你特意跑到我面前來問我,告訴你,是腳印。”

“腳印?”廉輝眼睛一閃。

“那片花圃我看過,是挺隐蔽。但你沒有想過,剛剛下過雨,泥土潮濕,容易留下腳印嗎?”韓致遠提醒。

廉輝微怔。

“我去了刑房,看到兩行來回的腳印從門口到裴主簿的書桌前。裴主簿與刑房書吏說之前戶房書吏來過,當然這也不是秘密。沾了花泥的腳印就是戶房書吏留下的!從刑房悄悄出來,跑到西南牆邊花圃後塞入牆縫裏消息,之後又鬼鬼祟祟的回到刑房的人不是朱威看到的裴主簿,而是假扮裴主簿的戶房書吏,當時天黑,朱威只能看到大致身形身着走态像是裴主簿,而裴主簿又本來早就進了刑房查閱案宗,便誤以為是他,跑到西廳給我報信,戶房書吏就是在那個時候又離開刑房。”

昏暗中,壓抑着廉輝微微起伏的呼吸聲。

韓致遠接着道:“我想,戶房書吏得知裴主簿要去刑房查閱案宗,早就先摸進刑房。漳州府衙的各房都分內外室,內室左右耳房分別為存放文案的卷宗房。戶房書吏先把他準備好的文書藏放在外室某個地方,最簡單的就是塞在外室桌案底下。然後他本人則穿戴着與裴主簿相像的衣帽藏在其中一個卷宗房,靠那一排排擺放案宗的木架遮擋。等到時間,戶房書吏趁裴主簿與刑房書吏在另一個卷宗房翻閱,偷偷摸出內室,出了刑房,這便是朱威‘親眼’看着悄悄離開刑房的‘裴主簿’。”

“然後戶部書吏又原路返回,先把外衫脫掉放在外室的偏處,取出提前藏好的文書,正大光明地進入內室呈給裴主簿,然後離開,順便沒忘把衣衫一起拿走,從裴主簿所坐的位置,看不到外室的情形,外室也沒什麽值得防備,裴主簿與刑房書吏又都在內室專心查閱文案,外室沒有點燈,戶房書吏動作輕快些,稍微做點什麽容易的很。當然,這也是在外室又留下一些比較雜亂腳印的源委。”

說完整件事,韓致遠又笑笑,“廉捕頭,你怕自己被人盯上,所以借用你的替代品戶房書吏傳消息,還想到冒充裴主簿,将我們的注意力往裴主簿身上引,可謂處心積慮。你說,如果真是裴主簿,他會讓人再冒充自己?而且你也沒想到,你不僅傳遞消息的內情被我看透,正因為那條消息,讓開元寺遭到了萬劫不複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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