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腥風血雨
王太後就這般沉默的看着他們幾人從殿中走出去,從始至終,南景珩都未曾與她講過一句話,甚至一個詢問的眼神都沒有。
看來,這個北齊來的丫頭當真留不得……
王太後端坐在高臺之上,嘴唇微抿,辨不出喜怒。然後跪在大殿之中的衆人卻分明感覺到這殿中的氣氛分明是愈發的詭異了起來。
王太後示意前面站着的太監總管繼續今天的壽宴,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她今天的計劃。無論發生了什麽,她今天安排的都必須進行下去。
太監總管收到了授意,便依舊如故的拖着長腔開始了先前的歌功頌德,殿中的衆人仍是一副虔誠受教的樣子,可是究竟都懷着怎樣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随後王太後終究是放心不下,她招招手示意華嬷嬷跟過來,然後對着她耳邊輕聲叮囑了幾句,華嬷嬷點點頭便是領命而去。
卻話說,偏殿之中的顧研華此時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乘坐着一葉小扁舟在無邊無際洶湧澎湃的大海之中航行,随随便便的一個小浪頭便能将她整個人都是拖入萬劫不複之地。
她呼喊着,她求救着,可是天地蒼茫一片,哪有人會理會她是死是活。
她的心愈發的沉了下去,在這茫茫一片之中,她看不到絲毫的希望。可是突然,似乎有一大片溫暖将她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幫她抵禦着外界的一切風雨。
終于得救了嗎……
顧研華喃喃着,眼角卻是滑下了晶瑩的淚珠。
此時的王太醫正認真的為顧研華把着脈,芸香等女眷也是焦急的候在一旁,而南景珩則是在帷幔外面等着消息。
只見王太醫把着脈,表情卻是不斷變換着,眉頭一遍一遍的皺起舒展開,皺起舒展開,似乎遇到了什麽讓他甚是疑惑的事情一樣。
待得王太醫終于是将把脈的手收回,芸香已是忍不住湊了過去,急急的開口問道:“王大人,太後娘娘可怎樣了?”
王太醫搖搖頭,芸香只覺得心中“咯噔”一下,“太後娘娘這病當真是怪哉,若說脈象并無不妥之處,可人卻是昏迷着未曾醒過來。”
“許是憂思過甚,心事郁結太多,背井離鄉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懷有身孕原本身子就虛了些,”王太醫一板一眼的說着,可說到一半卻是被帷幕外的聲音打斷。
“你且直接說要怎麽做?!”帷幕外的南景珩早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此時再聽到太醫不緊不慢的分析着,他心中更是不耐,直接開口打斷了。
王太醫一聽到南景珩的聲音,哪裏還敢造次,他連忙恭敬的開口:“回睿親王的話,微臣便先為太後娘娘開些熨帖穩妥為主的安胎藥,只不過日後太後娘娘定當好好休養一番,當時刻保持心情上的舒暢,多到外面走走為妙。”
芸香感激的從王太醫手中接過那藥方,連連的道着謝。而王太醫卻是向着南景珩行禮便是匆匆離去,他可不想招惹這個煞星。
“這個女人,心中究竟是藏着多少事,竟是……唉……”南景珩攥起拳頭,緊緊盯着帷幕之後隐隐約約的人影,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麽。
南景珩想的太過入神,竟是未曾注意到,華嬷嬷不知何時竟是到了他身邊。很顯然,看華嬷嬷的樣子,先前太醫的話她應該也是聽到了的。
“見過睿親王,太皇太後娘娘派奴婢來請您回去繼續參加壽宴。”
南景珩聽了華嬷嬷的話,下意識的便想開口拒絕,他回想起顧研華先前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色,他總覺得此次顧研華的暈倒甚是反常,或許是奸人所害也說不定。
可是同樣的,他與顧研華的關系也不能再近下去了,以他對王太後的理解,只怕今日的行為已經觸怒到她了。
“唉……”南景珩心中低嘆一聲,終究是沒有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他回過頭望了一眼顧研華所在的床榻,然後轉身便是跟着華嬷嬷離去。
南景珩回到殿中,那太監總管的誦讀還在繼續着,他心不在焉的聽着那冗長無趣的歌功頌德的話。他知道重頭戲不在這裏,即便王太後的計劃從來都不會說與他聽,可是出于天生的對于政治的敏感,他有預感。
今日的壽宴,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至此,吾輩更當繼承先帝遺志,整頓內政,擴充疆土,百姓安居樂業,朝堂政治清明,以此振興我南國。悠悠南國,必當國祚綿長,長盛不衰!”
不得不說,太監總管最後幾句倒是喊得頗為的震動人心。
“諸位請起——”南景珩活動着有些麻木的雙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準備着接下來的壽禮。
而就在衆人以為壽宴将要按照傳統的步驟進行下去的時候,一直沉默的端坐在高臺之上的太皇太後卻是開了口:“如今雖說我國國力強盛,可是陳、北、雲等國對我國皆是虎視眈眈。國不可一日無君,先帝駕崩之後,應早立明君才是。”
太皇太後說着,殿中的衆人都是屏氣凝神的聽着,大氣都不敢出。
“而應欽天監所觀天象,太後娘娘腹中正是先皇血脈,且為男胎。所以此番便冊立其為儲君,名景詢,封號康诏,即日起便是康诏元年。由于皇儲尚未年幼,便由睿親王暫代攝政王一職。”
“諸位愛卿可有異議?”太皇太後說完眼神掃視過殿中,看着衆人都是沉默着沒有接話,她眼中閃過一絲得色。終于,一切都是盡在她掌控之中。
“若無異議,那壽宴之後便是冊封儀式。由于太後娘娘身子抱恙,儲君的便由哀家暫未保管。”
此時還在昏迷之中的顧研華還不知道,她恰好的昏迷和腹痛,竟是幫她躲過了一場南國朝堂之上載入史冊的腥風血雨。
如今的朝堂已是被他們王姓之人,諸如左丞相、兵部侍郎等手握重權之人都是由王太後一手提拔上來的,所以他們自然不會有異議。
南國此時的皇帝,竟是個未出世的胎兒,說起來當真是可笑至極,可确實就這樣在衆人眼前發生了。
原本還可能掙得頭破血流的皇儲之位,此時卻是由太皇太後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全然解決了去,不得不說,她此時在南國的地位已是超然至無人能夠撼動。
“除此之外,今日借壽宴這個機會,哀家還有一件事要說,”太皇太後說到這裏卻是頓了頓,她這短暫的停頓卻是害的殿中諸多大臣心跳都是跟着停了幾瞬,“是關于前些日子出殓遇刺之事……”
王太後說到這裏,殿外正有數個侍衛正架着一個身着囚服滿身狼狽的人向着殿中走來。衆人透過那身影卻是始終未曾認出究竟為何人,只有少數知道內情或是極為熟悉之人才一眼認出。
“是北陵王!”認出之人都是在心中驚呼一聲,然後便咬緊牙關避免自己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只見那人頭發蓬亂,囚衣之上斑駁的血跡污跡混在一起顯得腌臜不堪,此時的他正低着頭,任由身旁架着他的侍衛半拖着向前走着。
“見過太皇太後娘娘。”那兩個侍衛将北陵王帶到後,便松了手跪地行禮,任由北陵王摔倒地上,以一種極為不雅的姿勢趴在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參加壽宴的也不乏一些當年與北陵王相熟的宗室之人,他們看到北陵王此時的慘狀,皆是有些不忍的別過頭去,卻無一人出頭為其求情。
萬馬齊喑究可哀,可卻怪不得南國的這些官員,因為那些滿腔熱血、忠勇耿直之人早已被王太後殺光流放光了,此時留下的都是些善于阿谀奉承的牆頭草。
不得不說,自打文帝病重,王太後漸漸掌權的這些年裏。南國的血性,都被殺光了……
此時負責刺客一事的主審官,也是帶着厚厚的卷宗從殿外走了進來,他行禮後便宣讀道:“北陵王南景良,膽大妄為,勾結北國細作,刺殺太皇太後娘娘以及太後娘娘,意圖謀反,其心可誅,按律當斬。”
一時間,殿中盡是抽冷氣的聲音。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王太後今日竟是準備了這般大手筆,那可是惠帝之子,那可是北陵王,竟是被這麽随随便便的像條癞皮狗一般拖到朝堂之上……
雖說殿中衆人與北陵王都是算不得相熟,但看着北陵王此時不堪的樣子,殿中諸人心中難免的升起一種兔死狐悲之感,或許下一個便是他們了,畢竟他們不姓王。
沉默,又是沉默。
那主審官說完之後,殿中安靜的甚至落針可聞。甚至連證據都未曾交代,便是直接宣判了北陵王的判罰結果,而北陵王本人卻是從進殿之後便一句話都未曾說過,他耷拉着頭被侍衛拖拽着跪坐在那裏。
“唉……”一聲長嘆在大殿的寂靜之中顯得尤為突兀,只見李大人撥開了身邊人的拉扯,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的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