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在下只是個秀才
賈家米行的門臉店鋪很多,足足占據了一條街。只是現在大都關着門,只有街中心的店鋪還開着。門前立着牌子,上書“今日無米”。
店鋪門前聚攏着一大群人,吵吵鬧鬧的。人群不敢往上沖,只站在那大聲的抗議。
“我今早還見糧車出去呢,怎麽會沒米?!”
“掌櫃的,您行行好,賣一些吧,價格高也認了……”
……
丹青生帶着小雨走到店鋪門前,透過人群間歇,隐約只見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頤指氣使的吆喝道:“你們還要我說幾遍?沒看見牌子嗎?沒米了,多少錢也都沒。”
中年男人名為馬廣福,是賈家米行名義上的大掌櫃。平時他很少到店鋪來,但現在災荒鬧了已經頗有時日,城中百姓雖然比外面的災民好一些,但也是饑一頓飽一頓,天天在米行外面圍堵。馬廣福怕下面人壓不住,這兩天專程在此坐鎮。
馬廣福罵了一陣,見人群還是沒有散去的意思,頓時惱怒起來,回身招呼道:“都別懶着了,出來給我趕人。誰賴着不走,就給我打!”
呼啦啦,從門店裏面瞬間沖出十多個粗壯的店夥計,各個手拿棍棒,兇神惡煞。出來之後二話不說,抄家夥就打。
丹青生目光一寒,飛身上前。
倉啷啷,劍光爆閃,棍棒盡數被削成兩段。衆夥計大驚,連滾帶爬的往後跑。
仗着賈家的名號,這些人素來橫行霸道慣了。突然冒出一個硬茬,頓時無不膽寒。
小雨好不容易分開混亂的人群擠進來,卻見丹青生已收劍入鞘。而地上,則散落着被斬斷的棍棒。
“公子,您手太快了,也不給我留兩個。”小雨嘟起了嘴。
在安遠府修煉一個來月,小雨一直攢着勁想試試身手。剛才沒法和那些兵士動手就罷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竟然又沒撈着。
丹青生哈哈一笑:“是我的錯,下次肯定給你機會。”
“說定了哦,公子可不許反悔。”小雨踢了踢地上的土,還是有些不甘心。
主仆二人談笑自若,圍觀百姓目瞪口呆,米行衆人則是七竅生煙。不過那馬廣福,并未表露出太激烈的情緒。
在這燕南府,單憑賈家的金字招牌便足以橫行,所以米行這邊并未陪伴實力強勁的守衛。但是,這并不代表賈家沒有高手。
“好一夥暴民,看不見米行的字號嗎?”馬廣福側身打了個眼色,一個夥計會意,擠出人群飛身離去。
丹青生将一切盡收眼底,但并未在意,撣了撣前襟。“米行是哪家字號都一樣,我來這裏只想買米。”
“剛打了我的人,還想買我的米?”馬廣福怒急反笑:“告訴你,慢說現在沒米。就算有米,也不會賣給你!而且你現在最該考慮的不是米,而是自己還有沒有命離開這個地方!”
丹青生無視了馬廣福話裏威脅的東西,質問道:“你不賣給我,那其他人呢?城外的災民呢?如今燕南府餓殍遍地,就算米行不救災放赈,也不該坐地起價,囤積不賣。”
馬廣福眨了眨眼,指着丹青生回身對衆夥計笑道:“瞧見沒,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竟然來了個大善人。咱們可真是失敬,失敬的很吶。”
随着馬廣福滿是諷刺意味的話語,米行夥計們跟着一起哄笑起來。
“既然是大善人,我可以破例。”馬廣福轉過頭,玩味的看着丹青生:“只要你出得起讓我動心的價格,我可以從口糧裏省出幾鬥,賣予你去發善心。”
馬廣福一是嘲弄丹青生,再就是為回去報信的人拖延時間。眼前這人身手不俗,只能等家族高手到了才好翻臉。
敢在賈家米行前面拔劍,十條命也不夠你死的。
“在下窮的很,怕是給不出讓掌櫃心動的銀錢。不過……”丹青生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在下粗通文墨,倒是可以為作貴寶號一首詩,抵頂錢糧,掌櫃意下如何?”
小雨眉毛一揚,神情複雜的看向丹青生。
公子早就說過,他的筆墨可以贈人,但絕不會賣錢。一直以來,公子也确實這麽做的。為了那些災民,偶爾破例倒也無妨。只是賈家這些混賬,實在是糟蹋了公子的詩詞!
丹青生要以詩換米,讓小雨心有不甘。可其他人聽在耳中,卻感覺是莫大的笑話。
馬廣福和一衆夥計靜默片刻,齊齊哄笑起來。
文人筆墨一字千金者有之,可絕不可能是丹青生這樣的年輕士子。慢說米行衆人哄笑,就連圍觀在邊上的百姓都有人連連搖頭。
這後生心地不錯,可性子太過沖動狂傲。
“年輕人,趕緊走吧,你跟他們鬥不起的。”一個年長些的男人在後面壓低聲音勸道:“賈家一會要是來人,你就走不了……”
話音未落,馬廣福便注意到有人提醒,狠狠的把目光甩了過去。
那男人一縮脖子,再也不敢吭聲。
丹青生向那男人微微點頭致謝,又将目光轉向馬廣福:“掌櫃的,莫不是你覺得在下的詩詞賣不上價?”
“你當自己是誰?大學士?還是大儒?”馬廣福滿是嘲弄的反問。
丹青生面色如常,緩緩道:“在下丹青生,只是個秀才。”
“呃……”馬廣福的笑容一僵,其餘的米行夥計的表情也是精彩萬分。
丹青生!!!
………
別說區區一個秀才,就算是舉人進士在這都沒區別。但這個秀才是丹青生,那區別可就大了。
一個多月之前,賈家沒幾人知道丹青生是誰。可是現在,賈家上上下下,就連後廚的夥夫都知道這個名字。
不過馬廣福還是不敢肯定,試探性的問道:“哪個丹青生?”
小雨一昂頭,代答道:“今科院試榜前秀才,雍州行走,丹青生!”
馬廣福臉色一黑。
竟然真的是他。
……
以賈卓為題的一首詩詞,毒花盛開污水泛濫,幾乎等同指着賈家人的鼻子問候先人。不過馬廣福只是給賈家打工的,遠沒有什麽同仇敵忾的心情。後來聽說丹青生要來雍州,馬廣福還是沒什麽感覺。來了亂棍打死就是了,被賈家整死的人多了,不差這一個。
可是,三老爺賈成賢卻傳下話來,嚴禁與丹青生發生沖突,違者重罰。
馬廣福想不通這個命令,但也沒太在意。反正都是老爺們的事,和我們這些下人沒關系,大不了不去惹那丹青生就是。
之前馬廣福想的挺好,卻唯獨沒想到丹青生主動來找麻煩的可能。
……
瞅着雲淡風輕的丹青生,馬廣福一個勁的磨後槽牙,心中更是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媽的,今早起來就感覺沒好事,沒想到竟然會碰上這個瘟神。
今天,怕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