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大大大,大逃殺
“把鈴铛給我,我給你最後的機會。”百陌咬牙切齒,示意屋外的待命的人把醜門海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李魅一把扣住高長恭的手腕,把人壓制住。
大廳出了這麽多事,天門的私屬軍隊不可能不知情,早已守在外圍,雖然被逃命的賓客踩倒了幾次,聽到指令還是迅速有效地合圍而上。
醜門海反手抽出一鞭,逼退了一波沖上來的人,地面被灼燒出深深的溝壑。
“說你的願望!”被晾在一旁多時的黑影已經不耐煩了。
“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醜門海輕笑:“做不到吧?……再見,低能。”
“叮——”鈴聲再震!
百陌預感不妙,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肉眼可見的沖擊波以鈴铛為中心擴散出去,一切奪舍之法皆被破壞。
不管是黃帝還是蚩尤,神的後人不允許被邪穢之物玷_污屍體,打擾死者的安寧!
“老板!”
李魅尖叫一聲,高長恭趁機掙脫出去;只見百陌身軀一震,整個人萎頓在地,一股黑煙從頂門處沖天而起,帶着絲絲血氣怨氣,咆哮一聲撲向涿鹿鈴。然而鈴音代表着絕對的秩序,可驅邪亦可祛邪,可撼神州亦可衛神州,這奪舍他人身軀的鬼魅還沒有撲到鈴铛面前便煙消雲散了!
比起其他幾位司命的慌亂,趙魑就鎮靜許多。他擋住出路,抱臂對醜門海冷笑:“沒想到世間真有人散去九百年性命二震此鈴!看來你是天縱英才,能把真氣轉化為壽元供奉,只可惜縱有千年道行,你也活不長了!”說罷走到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面前,催動真氣,擡手就要取她性命!
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趙魑彈在牆上。鳳千久負手立在不遠處,冷冷護住她,自導自演着手下留情的把戲。
醜門海面如死灰,耗盡真元後氣松力洩,涿鹿鈴從手裏滑落,滾在地上,王魍蹂身上前,一把搶去,又立刻退出數米,怕這個創造了奇跡的人還會有任何反撲。
也許他過于謹慎了,醜門海已看不見光線、聽不到聲音,每一張口都會吐出一口鮮血,就是眼耳鼻三處也流出血來。強行把真氣轉化成壽元,相當于把事實存在的氣變成無形的命數,與一瞬間蒸發掉所有的真氣無差,所有的經脈在這種自殺般的催動下都破碎了。
她用最後的一絲力氣直起上身,擡手指着百陌大概的方向,掙紮着說:“天門……禍害了太多人,把無數家族玩弄于股掌之上!人的命運不該被你操縱被你玩_弄!”
“我……耗用自己畢生修為,二震涿鹿鈴,就是為了給人間匡扶正義,鏟除禍亂人心的妖魔!”
說到這裏,氣息一窒,已然昏死過去。
“我的了……”鳳千久愉快地低語。手指剛剛伸出去,室內氣流□,一道身影在空氣中陡然顯現,挾帶着壓退衆人的黑暗氣息,撲上去搶過醜門海。
“是你嗎,瞳雪……”被劇烈晃動,已經昏迷的女孩幽幽轉醒。她看不見,但是多年的默契還是讓她感覺出來者的身份。
“是我……對不起……我……明白的太晚……”瞳雪緊緊抱着懷中的人,看她說話間口鼻中不斷湧出鮮血,顯是垂死之相,幾乎崩潰。
“瞳雪,我是最初的,也是最後的……我雖然看不到你,聽不到你說什麽,卻看到雲端衆神俯視蒼生,他們是否在竊竊私語,化作花開草長的生命之音……如果,有來世,我希望你能夠尋找我,但是,不要再與我相遇……因為……”
“不!不要再說了!”
瞳雪緊緊捂住懷中人的口鼻,似乎那樣就能止住生命的流逝——他昂起頭,發出一聲能毀天滅地的悲憤吼聲,陌雲樓窗棱與玻璃盡碎,樓臺傾倒,吊頂的水晶燈爆炸飛濺,合圍二人的守衛躲閃不及,崩得支離破碎。
一時間,滿地都是無可辨識的血肉碎塊。
還活着的人鬥志盡失,匍匐在地面上瑟瑟發抖。
鳳千久默立一旁,用淩厲的目光注視着這發狂的野獸。
“留下她。”他說,“我能救她。”
“我自有辦法救她!”瞳雪回頭,雙手已經原身化,眼中的怒火燃燒,恨不能把天地之間所有的障礙都燃蝕殆盡。
“別怪我強留,你這自私的畜牲。”
“畜牲?”瞳雪恥笑:“你在扇自己耳光嗎?”
鳳千久閉目閉口,不願再費口舌,等他發現醜門海無藥可救,繞一圈還是會把人送回來。
場內大亂,樓內的武裝力量盡數折損,在樓外待命的武裝卻井然有序地進入屋中,大有殺之不禁之勢。
“接着。”瞳雪抛出一把寶劍。高長恭擡手在半空一緩一帶,劍已出鞘。
他以劍橫在來人和瞳雪中間,要以身掩護那二人離開。
“醜門海,你以性命保衛人間正道!我今日戰死在此也無憾!”
他長嘯一聲,一劍掃出,天門私人軍隊的槍械兵器盡毀。
瞳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抱着醜門海躍窗而出。
“果然是怪物!”見瞳雪已躍下深淵,高長恭咂咂嘴感嘆。
他還有空回頭對李魅眨眨眼:“美女,心靈美對我不重要!但你不該畫這麽濃的妝,我衣服都被蹭花了!再見!”
高長恭抛了個飛吻,蕩着窗簾一飛沖天。李魅探頭去看,見他一扭身已把寶劍插入崖壁。放肆的笑聲尚在耳邊,那人不斷用掌風和劍鋒緩沖墜勢,幾停幾落已遁入深谷中,和夜色融為一體。
陌雲樓作為制高點,懸崖又是死角,正好給他的逃跑創造了方便。
除了滿地屍體和殘骸,樓內已經沒有他人。
鳳千久睜開雙目,眼中紅光一閃,拎起百陌的屍體也從窗戶處扔了下去。
“拼盡修為又如何?我早料到如此,送出去的不是全魂。”他二十年前奪舍百陌軀體的部分靈魂,現在回到了他的體內,想到百陌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無時無刻不在算計自己,他倒是樂得看到現在的結果。
“小小一片魂魄竟然還圖謀壓制我,簡直是癡心妄想。醜門海啊醜門海,你機關算盡,倒是幫了我一個忙。”
天門的四司命處理完屍體,單膝跪地聽候吩咐。
魑魅魍魉追随的是他,不是百家少爺的軀殼。
“天門的事……”王魍把涿鹿鈴托到鳳千久面前。
“天門于我還有用。”鳳千久撫摸着涿鹿鈴,仿佛還能感覺到殘留在上面的溫度。
“這氣脈……”王魍遲疑。
“升龍入海,就要他們來抵!既然那個蕭晨體內有龍氣,那就抓活的。控制住之後削去四肢放在鹽缸裏做基石,給他用長生蠱,還能帶來至少八十年繁榮。”
“他們是否離開這個島了?”
“你當我是廢物?”
“……不敢。”
“哼!我已經把這裏封鎖了。在醜門海斷氣之前,他們必然還要回來!”
“鳳大師高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鳳千久把玩着手中的鈴铛,肆意大笑。
懸崖之下,瞳雪抱着醜門海輕輕落地。
“……高有什麽用?坐火車還不能免票。”醜門海蜷縮在對方的懷裏,從袖子裏拿出一條軟軟的毛巾被,迎風抖了抖,開始抹嘴邊的血。
這種毛巾被是她在商學院學習時設計的,亞麻色,邊緣處印着青山公司的名字,布料雖然看起來很像裹屍布,實際上非常柔軟,造價不菲。
她定制了一大批,旨在樹立企業形象,每次有人上門來求他們化解災厄,她都會送上一條亞麻色的毛巾被作為紀念品,希望他們每次用的時候都能想到來找青山公司接洽生意——這屬于短期戰略。如果有人已經遇害,她也會給這人蓋上一條,好讓他們下輩子還找青山公司做生意——這屬于長期戰略。
不知為何,這東西有些滞銷,就算是白送的別人也會反複拒絕,仿佛這才是什麽妖魔鬼怪一般。可是定制時太過興奮,做了一萬多條,現在只能拿來擦嘴。還好醜門海吐血的機會很多,相信在不久的将來還是能用完的。
“剛才走那麽快幹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擦得差不多了,她指尖冒出一點火星,燒掉了毛巾被,又掏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蠅頭小楷的紙,開始核對臺詞,指着幾處給瞳雪看:“後面還有二十多句呢,保準能感動死一批,真的。”
紙頁随着風飄動,一次又一次地蓋在瞳雪臉上,遮住他的視線。
瞳雪專心逃命,不願意分神。腳下步伐不停,把抱着對方的姿勢改成背着,回也不回地應了一句:“你流血太多了,別人會看出破綻的。”
“破綻?4升血也算破綻?我這4升還沒用完呢!”醜門海怪叫一聲,繼而小聲抱怨着。
茂密的樹枝在耳邊呼嘯而過,就像一重又一重的時光,恍惚之間,她的記憶被拉回了十幾年前……
“瞳雪!”連續的槍聲響起,她眼睜睜看着對方無力地倒在一片凍土上,激起冰雪的碎屑。北風凜冽,在茫茫的荒原中自己無可遁形,已是必死的困獸。
來不及想自己的生死,因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瞳雪倒在地上痛苦地痙攣着。一線之差,已是生死相隔。
她無法相信一切是真的。血從男人的傷口中湧出,頃刻染紅了地面。血色鋪陳,觸目驚心。
狩獵二人的人馬見瞳雪倒地,互相交換着手勢,縮小了包圍圈。
“活不成了。”看着血流量,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收起了槍械,冷笑着下了判斷。
“我不信!瞳雪!”醜門海臉色蒼白,慌亂得站也站不起來,手腳并用地爬到瞳雪的身邊。
感應到她的悲傷,瞳雪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細縫,最後看了她一眼。
在只有兩人之間能看到的角度,她用口型無聲地對瞳雪威脅到:不許掏出信封什麽的,也不許咳嗽着說話,更不許說什麽天怎麽黑了……敢學電影裏面那一套我就踩你的臉。
威脅完畢,她趴在瞳雪身上開始哭泣。
“醜門海,你決定好了要帶我們去找不老方了嗎?”隊伍中一個人走過來,把槍頂在她的腦後。
她仿佛沒有知覺,全心全意看着地上的人,顫抖擡起手,摸了摸瞳雪已經冰涼的臉。
“生命的可貴在于會死亡。”
“會流血,會受傷,會死的你,在我眼中……非常美麗。”
“但我不希望你就這樣離我而去……”
“廢話少說!”那人不耐煩,把腳踩在她的後頸上:“還是說,你也想受點教訓?”
脖子上的壓迫消失了。瞳雪站起身來,渾身浴血,手裏抓着半個人。場面很像孫大壯手撕的、連着半爿身子的雞腿。
幾秒後,血液才噴濺而出,孔雀開屏般迸出血色的扇形。
圍成一圈的人緊緊攥着武器,膽小的已經屎尿齊流。懼怕一詞不足以形容他們這時的驚恐。這根本不是人!他們感到絕望!
“瞳瞳瞳……瞳雪,你沒,沒……沒死!”一人指着中央本該氣絕的人,話也說不利索了,手一滑,槍械掉在地上也不敢撿。
瞳雪腳步一頓,心虛地瞥了一眼他背後、跪坐在地的人。他幹巴巴地強調:“我只是回光返照。”
衆人心想:難道我生命中最後聽到的一句話竟然是如此劣質的謊言嗎!
這些人在刀尖上舔血,把腦袋挂在褲腰上讨飯吃,自然也設想過無數種死法,有的很悲壯,有的很黯然,也有的很不光彩。
這一刻他們覺得,最不光彩的想象都被侮辱了。
……
直到瞳雪把所以的人都清理幹淨,她還是保持着跪坐在地面的姿勢,怩怔怔發了會兒呆。用手指戳了辍地面的血跡,發現整根手指沒土而入——幾平方的土壤都被泡軟了。她恨恨地想:這灘血得有40多升,和剛洗了車似的……別說裝死了,瞳雪你裝人都裝得太不敬業了……
雖然沒有人能活着把消息傳出去,但……這還是很丢臉的。
從那以後,只要有裝死和臨終狗血的需要,就必然讓醜門海扮演。她看起來更好欺負一些,也更可信一些。
說起來,瞳雪對此是很嫉妒的啊。
“說起來,不老方也有十幾年沒有現世了吧……” 心思從回憶中折回,她輕輕自語。看着瞳雪不算堅實的精瘦的肩膀,難以想象他能抗得起所有的責任。當然了……事實上,他也沒這麽做。
“那要看有多少人聽得懂你跑調的歌聲了。”瞳雪怎會不知她剛才在想什麽,哼了一聲說。
“重要的是歌詞,關曲子什麽事……”醜門海不滿。
兩人還想繼續讨論。高長恭身子輕,幾個縱躍已經從後面追上。“費盡心思,怎地不把鈴铛帶走?”
“我這一路颠簸,如果帶着涿鹿鈴,一路鈴铛都在響……那就不用對付他們了,說不定我就直接被耗幹淨了……”醜門海勉強回頭看着高長恭。
“你怎麽做到的?”高長恭皺眉問。
“什麽?”
“我是說壽命。我不明白,你怎麽把真元轉化成壽命供奉?”
“我也不明白,”瞳雪忽然開口:“連高長恭都會懷疑的事情,那群人究竟是怎麽相信的。”
“他們自己這麽想的,我根本也沒騙他們啊……”醜門海悶聲說。
“瞳雪……我是不是出現幻聽了,怎麽感覺自己聽到了叮叮當當的聲音?”她虛弱地問。
“沒事,是我的手表們。”高長恭捋起袖子,再次露出……一手臂的手表。
醜門海了然,難怪剛才高長恭舉手投足都顫巍巍的,特別是擡手指自己還有摸鈴铛那一段兒,就好像演技忽然提高了一樣。
“啊啊啊……手表們,你們好!長恭你有這麽多塊帶着多沉啊,給我幾塊吧!!”她兩眼放光,伸手去搶。
高長恭趕緊把袖子放回去,跳遠了一些,又跳遠了一些……
“想要自己買去!你還欠我錢呢!”他怒斥對方占小便宜的行為。
“嚴肅點!還裝不裝虛弱了!”瞳雪受不了她在背後張牙舞爪,難以保持平衡,也叱責一聲。
醜門海立刻嬌弱地伏在他身上,一邊抽搐一邊吐血。
三個身影漸行漸遠,隐入茂密的雨林裏,在黑夜中再難以辨識,隐約能聽到瞳雪總結道:“雖然大家的演技不行,不過給觀衆看這麽多血,還沒打馬賽克,也算很實惠了。”
還有高長恭贊同的聲音:“嗯,無_碼的都貴。”
醜門海微弱帶嗆水的責備:“……高長恭你這個沒節操的……瞳雪就從來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盤,什麽人_獸什麽捆綁什麽器具什麽鬼畜什麽都不看……”
一個新的聲音加入了進來:“對,他對你來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狗血也是血汗換來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