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自由

“回娘娘的話,昨夜本該奴婢當值,奴婢卻因身子的原因擅離職守,未曾盡職,甚至險些耽誤了娘娘的傳膳。奴婢罪該萬死,請娘娘責罰。”

顧研華聽了心中卻是覺得好笑,竟是這般急迫嗎。原來她昨夜的遺忘讓得惜楚以及惜楚背後的勢力着急了起來,以致竟是讓她們選擇了主動出擊。

這樣也好,那麽在接下來的合作倆手當中,顧研華便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了。

“是當罰,哀家聽聞與你同當值的那人說你是身子不适暈倒了,現在可曾恢複了?”

“回娘娘的話,奴婢現已無事。”

“既然無事,末了自己去領了罰罷,”說完這句顧研華頓了頓,眼含深意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惜楚一眼,繼續說道,“身子不适當值之時擅離職守,未免太紮眼了些。”

其餘幾個宮女聽顧研華的話聽得一頭霧水,卻又不敢多嘴。然而惜楚如何聽不懂,顧研華的話是什麽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顧研華說這些話明顯是在敲打警告她。

惜楚跪在地上,突然發現自己的動作實在是有些過于急迫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眼裏,難免會引起懷疑。她如此想着,一時間不禁有些冷汗漣漣。

她暴露了無所謂,她早就看淡生死了,關鍵是她若是死了,主子該怎麽辦。她若是再死了,那麽當年的舊事還有幾人能記得……

想到這裏,惜楚停下了思緒,對着顧研華深深的磕了一下:“娘娘菩薩心腸,多謝娘娘不罪之恩。”

“行了,都起來吧,哀家今日要出門轉一轉。”顧研華卻是突然的話題一轉,不再與惜楚多話。

即便惜楚可能帶着她目前以來最大的希望,即便惜楚背後之人可能是真正能幫助到她的人,顧研華心中如何不急切,她多想知道此時自己的家人究竟如何了。

算起來她到南國已是近兩個月的光景,再加上路途所耗的時間,她闊別家人已是數月的時間了。數月未曾收到家裏來的只言片語,這等政局不穩的局勢下,以及她不容樂觀的處境,一封短短的家書豈是萬金能比。

按照南國律例,皇帝駕崩,京都之中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一月之內都是服缟素,禁嫁娶,禁屠宰殺生,百日之內禁作樂。

這是一些最淺顯最基本的禮節,顧研華是熟記在心的,所以今日還未曾出了先帝的喪期,若是外出仍是要穿着素淡的衣衫才可。

顧研華在宮女的服侍下,小心的挑選着衣衫配飾,她萬萬不想在這等細節之上被人抓住把柄。

最後她挑了一件窄袖雪白的緞裙,腰上系着條長長的穗帶,頭發簡單的在腦後挽個髻子,以一串瑩白的珍珠鏈子固定住。

收拾穩妥之後,顧研華站在銅鏡前,她看着銅鏡之中的人兒,一時卻是有些恍惚。明明看了十數年熟悉無比的面孔,此時再看來卻感覺好生陌生,就好像她在隔着銅鏡看着另外一個人。

“娘娘,您這般打扮可真是美煞旁人了。”身後服侍的一個宮女忍不住開口道。

顧研華沒有開口,只是從銅鏡之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宮女接觸到顧研華的眼神之後一愣,然後立馬意識到是自己逾越了,拍馬屁卻是未曾拍到娘娘心坎中去,她懊悔的低下頭,再不敢多嘴。

顧研華看了她一眼,倒是未再說別的。畢竟不管是誰,只要是一個女人,聽到別人的贊嘆心中,心中如何不會欣喜。

“走吧。”她轉過身,不再去看銅鏡之中的自己,不管變得多陌生,那都是她不是嗎。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安靜緩慢的走着,氣定神閑的走着,向着殿門的方向,向着自由的方向。

清早的陽光還未有多麽的耀眼,只是柔和的灑下,普照着世間萬物冥冥衆生。顧研華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太陽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原來,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一瞬間,她的眼淚都是險些掉出來。未曾失去過的人,如何會懂的她此時的心情,未曾失去過自由的人,如何會懂得自由的珍貴。

看着近在咫尺晶瑩剔透的大片濃綠,看着不遠處的姹紫嫣紅濃豔的花色,聽着耳畔時不時的鳥鳴聲。此時此刻的顧研華滿心滿腦的只剩了一個念頭,為了這份自由,即便是舍棄生命又何妨。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直到現在,顧研華才算真正讀懂了這句話的含義。

“娘娘,您打算先去哪邊轉轉?”看着顧研華竟是站在殿門口不遠處的位置發起了呆,她身後跟着的紅菱終于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先前紅菱被罰的杖責,在顧研華的授意之下根本算不得重傷,所以仔細着休息了幾日之後便能夠正常的做活當值了。

今日顧研華首次出長樂宮可算得上是大事,即便是在整個後宮之中都是引起了一陣波瀾的。所以在雨落的安排之下,長樂宮之中的宮女算的上是傾巢而出,但是顧研華身後緊跟着的便是十數人。

更不用說早先便去顧研華要去之地候着的宮女太監,還有按着吩咐在更遠的距離跟着伺候外加保護的人手了。總而言之,太後娘娘出行一次,陣勢可是壯觀的很。

以雨落等人的謹慎多疑程度,自是不可能放任顧研華在宮中四處轉悠着。即便是準了她可以離開長樂宮,但是她能去的地方也無非就是提前安排好的那幾個。

可這些就統統不在顧研華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只知道此時的自己終于是走出了長樂宮這座囚籠。

“去那座亭子看看吧。”顧研華狀似随意的指了一座離這裏不遠的涼亭。從這裏看過去,只看到一座精巧的亭子坐落在矮坡上,三面環繞着翠竹,面朝着他們的這一面連着長廊彎下了山坡。

顧研華吩咐完也不管身後的十數人,她徑直向着前方走去。現在的她雖說已有近兩月的身孕,可是似乎是她體質好,即便是歷經波折,但她卻未曾有過什麽太大的不适反應。

她輕撫着自己的小腹的時候,總是會一陣恍惚,難道真的就有一條幼小的屬于她的生命在這裏孕育嗎,真真是神奇不可思議。

很快,顧研華踩着暖融融的春色,不多時便到了先前看到的涼亭那裏。

亭前石制的匾額上上書“望幽亭”三個大字,亭中簡單的有一張石桌還有四周的環繞着安放的石凳,除此其餘一概裝飾俱無。

只在石桌中央擺着一個青花瓷的瓷瓶,裏面随意插着幾杆翠竹,蒼翠欲滴的樣子似乎是剛從外面的竹林之中折下來的一樣。

顧研華手指劃過石桌的桌面,絲絲的涼意順着指尖攀升而上,她注視着石桌中央的那幾杆翠竹,幽幽的開口道:“你們都退下吧,哀家想一個人在涼亭之中坐坐。”

跟着近的那個宮女張張口剛想說什麽,卻被一旁的紅菱拉住,她先開口道:“是,娘娘,那奴婢們便候在亭子外面了,您有吩咐盡管傳喚便是。”

說完,紅菱行完禮便帶着身旁的幾個宮女退了出去,将涼亭留給了顧研華。顧研華很是贊許的看着紅菱離去的背影,紅菱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實是了得的。

也對,不然一個平頭老百姓家的姑娘在這深宮之中如何生存下去。若不靠阿谀奉承,不靠察言觀色,如何生存的下去。

顧研華在心中自言自語着,千言萬語最後統統化作了一聲深深的嘆息。也不知道是在為紅菱嘆息,還是為自己嘆息,還是為這深宮之中苦苦掙紮着的所有人在嘆息……

顧研華想着想着,已是入了神,她手指輕敲着石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無法自拔,已然忘卻了外界的時間。

先前被紅菱拉出去的宮女走遠了之後,禁不住開口問道:“紅菱,你拉我幹嘛啊,雨落姐姐不是說要我們寸步不離的跟着太後娘娘嗎?”

“綠藻,你看不出太後娘娘是想一個人獨處嗎,你呀,真是笨死了。”語氣之間透露的親密顯得二人似乎頗為熟稔。

綠藻卻是極為俏皮的吐吐舌頭,“紅菱姐姐,真是多虧你了!”

與此同時,宮外清風閣之中。

清風閣也算得上是南國京都之內數一數二的酒樓,來此地者多為達官貴人文人騷客,旁人同樣也沒有進入的資格。

顧烨袖長的手指下意識的輕撚着衣袖邊精致的衣料,這是他不知何時起便有了的習慣,輕撚衣料邊成了他思索時常有的小動作。

突然,他開口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原來這房間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他身後不遠處還跪着一個黑衣人,只是那黑衣人隐匿自己的功夫實在是過于高超,即便他在這房間之中,也似沒什麽存在感。

“屬下無能,未曾查出太後娘娘和睿親王之間的關系。南國朝堂将這一塊捂得很嚴,關于他二人之間的事情,竟是一片空白,沒有絲毫的線索。”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語氣闡述着自己的結果,似乎事情的成功失敗統統與他無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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