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荒泯
第三章荒泯
“不是表哥啊……”醜門海有點尴尬:“不好意思,叫錯了。”
“絕對不是,關門吧。”瞳雪說着,抱臂把門擋住了一半。
“大半夜的……還是先進來說話吧。”醜門海扯扯瞳雪的袖子,已經開門了,再逐客終歸有些不禮貌。瞳雪不悅道:“大半夜的才不該敲門。”
由于瞳雪不動,醜門海只能側身讓荒泯進門,并為接下來也許會發生的種種沖突暗自頭痛。每次荒泯上門都得以給荒泯治療告終,有一段時間她就幹脆不給這家夥開門了,再打個電話讓卯娴把人領回去。
一反常态地,男人沒有親她,沒有摸她,沒有開口調戲她,連句話都不說,只是臉色難看地站在門口,即便她讓荒泯進門,對方才默立了片刻才進門。
瞳雪倒是忽然客氣了,主動揀了單人坐椅坐下,把醜門海扯到懷裏抱着,把寬綽的、看不出木料的三人椅讓給荒泯。
醜門海探身敲了敲桌子,桌子開始忙活着奉茶。她問:“和卯娴鬧矛盾了?你怎麽失魂落魄的?”不怪她好奇,荒泯實在是太反常了。醜門海甚至暗暗懷疑:禽鳥行為反常,是不是意味着有什麽自然災害要發生了?
荒泯把外套一扔,不屑道:“那還有什麽可以落魄的——這事情與你有關。”
“與我有關?”這答案讓她更摸不着頭腦:“怎麽個有關?”
“陳靈。”荒泯用手指敲敲桌面,說了兩個字。
醜門海僵直地偏過一點頭去,餘光正掃到瞳雪從背後投過來的視線。男人的目光像溫暖的陽光一般籠罩着自己,她使勁擺手:“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無關?”瞳雪把她抱成側坐,笑得無限溫柔:“我記得——陳靈不是你同學嗎?同學這一層關系,不算關系了?高中加大學,七年的同學……就這麽不算了?”
“是……是我同學。”醜門海背脊發涼,心虛地點頭:“謝謝你告訴我,同學太多,我記不過來了。”
“……何必這樣,”瞳雪的笑容更溫存魅惑,把下巴貼在她的肩膀上,呢喃着吐息:“與陳靈情況差不多的男人,你追了七千三百六十二個,怎麽學會心虛了?”
醜門海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叼着茶壺嘴兒,把茶壺裏的水“咕咚咕咚”都喝了。
她喝得心驚肉跳,直到艱難地吞掉最後一口水,豁出去一般問荒泯:“好吧,關于陳靈的什麽事?”
“他在內部作梗多年,又拿走了很多資料投奔廖氏,我的公司被廖千秋收購了。”被晾了半天的荒泯也不惱,只是低沉地陳述事實。
這個驚人的消息讓醜門海半天緩不過勁來。
她納悶道:“廖千秋計劃收購鳳氏産業不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嗎?好多顧客都提過這件事……”她住了嘴,因為荒泯的臉色更臭了。
瞳雪瞥了一眼扔在桌子上的報紙頭版,新聞媒體後知後覺地炒作了一番。他問:“你該不會……從今早的報紙上……”後面的話不言自明:你該不會從今天的報紙上知道的自己公司被收購吧?
荒泯不言語。其實他是從晚上的電視新聞裏看到的,還是卯娴拉着他看的。
“你是不是只看了新聞短訊?”醜門海給了一個更接近的猜測,她指出:“各種詳細的報道理都說了,陳靈本來就是廖氏派去的棋子。”
荒泯嘆氣:“好吧,你說的對。堕神的事情亂七八糟,讓我差點忘了。”
“血獸和堕神的事情都從他的生命軌跡裏剝離了,但是廖千秋沒有。”瞳雪指出。
“是的。陳靈是廖千秋推薦給我的,”荒泯說:“那時我覺得拿他牽制你很有樂趣,就找了個女人,洗腦做了自己的‘義女’,與他成婚,沒想到他偷走了一大堆商業機密。還把鳳氏弄垮了,再讓廖千秋低價收走。現在鳳氏什麽也沒有了。”
“哦,确實結婚了。”瞳雪聽到了他想聽的重點。
“已經離婚了,又找了個正牌的廖家血脈成婚了。”荒泯說,他搖搖頭,給自己倒了壺茶,自斟自飲起來。
“挺滋潤的麽。”瞳雪笑道:“果然知識改變命運。”
醜門海很郁悶地看着瞳雪。當年要是真的能追上,她還去追嗎?“瞳雪你太小氣。別的你都不介意,怎麽惟獨介意這個?”她想從男人懷裏掙開,卻被環得更緊。
“那些都死了,這個還沒有。”瞳雪道。他趕在醜門海生氣之前糾正道:“确切地說,我過去沒有立場不高興,現在有了。”
醜門海洩了氣,有些病怏怏地垂着頭,任瞳雪帶着笑意端詳。
大灰似乎感到了朋友的郁悶,爬到醜門海腳下,順着小腿盤繞而上,把小半個身子搭在她身上,十八只噩夢之眼同時睜開,憂心忡忡地望着她。
大灰發出古怪的聲音,大意是愛穿秋褲的人都要堅強。
“大灰來安慰我了。”她頓時振奮了些,捧着大灰的腦袋看種種噩夢。
荒泯不說話,瞳雪也不說話,被瞳雪抱着的醜門海抱着大灰,有一下沒一下地和它玩咬手指頭的游戲。大灰半張着嘴,露出裏面小矬子一樣的一排小牙,腦袋擺來擺去,追着醜門海指頭咬。
醜門海反應慢,要是一般動物早就咬到她了,幸好大灰的反應也很慢,總也咬不到。
荒泯給自己斟茶,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一會兒,煩亂的心境稍微緩舒了點兒。就好像一個事業失敗的男人,茫然走在大街上,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忽然看到了兩個殘疾小孩,身殘志堅地尋找着快樂。
醜門海把自己的手指按在大灰的頸後,大灰急得直甩頭,就是夠不到手指頭。最後,大灰以蛇類看到都要嘆為觀止的技術,把上颚和下颚分開旋轉了三百三十度,用腦袋頂和下巴反向夾住了醜門海的手指。
“大灰好厲害。”醜門海眉開眼笑。
荒泯咳了一聲。
醜門海抱着大灰坐正了,嘆口氣道:“廖千秋把鳳氏拿到手,手上的財富足夠他為所欲為,這不是件好事。荒泯,你能不能學學宋總?人家也不是正主,不也很努力經營嗎?”
“還有你那外甥尹亭。”瞳雪說。
荒泯露出一絲久違的陰狠:“廖千秋麽……覺得自己是我哥?和我鬥?哼。我可不是真正的鳳千久,也不會以鳳千久的結局收場。”
醜門海垂目逗弄大灰:“總之……因為我的事情,起了一時的意氣之争,讓你損失了那麽多商業機密,我感到很抱歉。”
荒泯重重地呼氣:“機密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太窩囊了。”
“機密怎麽會無所謂呢?”醜門海不解。
荒泯得意道:“你以為我真的經營過嗎?屬下只要洗腦就行了,武器用物質轉化也能做。”
醜門海想象了一下鳳氏員工家徒四壁還在努力給荒泯工作的樣子。她不死心問:“資金呢?總得有資金吧?”
“錢?我想有多少就有多少,廖千秋怎麽能比得過我!”荒泯哼了一聲。
醜門海默然。
瞳雪道:“給我一張看看。”
荒泯從口袋裏拿出一沓鈔票,扔給瞳雪。瞳雪接住瞥了一眼,又遞給醜門海:“喏,看看鳳氏的資金。”
醜門海一張張看過去,編碼都是這樣的:HUANGMIN 00000XXXXXX。
荒泯毫不在意地說:“花的時候給人洗腦就行。”
醜門海抱着大灰憤怒地看着荒泯:你還是跟這個世界有仇吧!
“我想重新開個公司,你們想入股嗎?”荒泯突然問。
“我太太負責經營。”他補充道:“你們只要投資就可以了。”他雖然厲害,卻不像上輩子就是經商的宋東祁,敵不過彎彎繞繞的商業戰術。這件事讓他感到很挫敗。而現在,他需要一個能重新證明自己的契機。
醜門海和瞳雪對視了一眼,終于明白荒泯的來意了。
“你東山再起之後想做什麽?”她問。如果沒記錯的話,卯娴不适合經商,做暗殺倒是有技術。
“還沒想好。”荒泯坦言:“也許是控制世界經濟命脈吧。”
……
和大灰玩游戲的醜門海哆嗦了一下,她的指甲崩斷了。
大灰似乎考慮了一下,用尾巴卷出一條青色的秋褲,遞給荒泯——他決定投資了。雖然公司的前途不明朗,也沒有什麽政策扶持,但是這條青色的秋褲是他最不喜歡的秋褲,就算給出去也無妨的。
醜門海苦悶地□:“自己掙錢去!哪怕擺個攤也是自食其力!你這個沒本事的、只會毀滅世界的男人!”
荒泯忽然感覺有些尴尬。宋東祁不如他,卻把宋氏經營得非常好;蕭晨不如他,卻是商業鬼才,廖千秋不如他,卻把他的公司都卷跑了;地藏的下崗神仙再就業公司開得紅紅火火;就算是青山公司也是有收入的,而自己只會毀滅世界——別的手藝不會了。連卯娴都知道怎麽通過織毛衣來補貼家用……
“可惡。”男人挫敗地砸桌子。
“要不?你考慮和廖千秋合作對付我們吧?”醜門海幹巴巴地提議:“他肯定會給你的錢的。”
“這個工作很适合你,我再貼給你些薪酬。”瞳雪覺得可行。
一時間氣氛更加壓抑了。
壓抑的荒泯起身告退。男人東山再起的計劃,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出門的時候,醜門海忽然叫住荒泯,笑道:“恭喜鳳氏夫婦喜結連理。”
這句話欠了他們很久,一直紛紛亂亂,沒有機會說。
錯愕的男子站定了,在月光之下他陰鸷卻美麗,不再有傷痕的臉龐,擁有時光卻沒有風霜。
荒泯笑了笑,撥通了廖千秋的電話。
“謝謝。”他用口型這麽回道。
“荒泯好可憐……壞人當得這麽可憐。”醜門海看着男人的背影喃喃道。
九天破的瞬間,也是新時間軸的起始點。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充滿天地的泯滅破毀之意卻是末日來臨的感覺。
在時間軸再次啓動之前,醜門海特意去尋覓被時間維度凍結的荒泯。因為失去了太多力量,又數次設計者廢止醜門海的公約,荒泯已經很難回到廣域世界了。
她見到了失去力量的荒泯,卻很難相信那是荒泯。
醜門海感覺很驚豔。荒泯成了圓滾滾的青色小鳳凰,圓得連個脖子也找不到——當然了翅膀也找不到——仿佛一個青色的小西瓜。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嘆息,趁着瞳雪不在,抱起了荒泯親了又親。反正看不出哪裏是腦袋,随便親親沒關系的吧?
她把小鳳凰抱起來抛來抛去玩了很久,才戀戀不舍地放下,順便了解她身處的文明歷程。
IMF(International Melon Fund)國際西瓜基金組織的領導人卡仇調戲店小二一案已于今日開庭審理……據本臺最新消息,卡仇曾經私自種植過西瓜,侵害了西瓜基金市場的調控能力……
醜門海無奈:這究竟是哪個文明?
地面上滾着很多西瓜,看起來很好吃。在以西瓜為貨幣的世界裏,究竟要多麽暴發戶才把西瓜滿地亂扔?原來荒泯也有這種財大氣粗、滿地扔錢的小小陰暗願望啊……醜門海理解地點點頭,剖開一個西瓜,一邊吃一邊用閑置的指尖點荒泯的絨毛肚皮。
卯娴在那一瞬間揚起青鳳的羽翼,護住荒泯,把自己的身軀露在能夠摧毀一切的力量波流中。
醜門海想了想,把卯娴的造型調整得再悲情一些。趁着荒泯不能抵抗,它臉上的傷痕也被醜門海消掉了。
總之,當時間再次流動,很多事情都微妙地不同了。
“我沒有亂用時間,只是想制造一點幸福。”醜門海道:“你現在停下時間,屬于典型的亂用。”
她被瞳雪從大門一路抱回卧室,随着男人的行進,時光凝固,領域鋪陳,黑色的火焰燎原,變成沒有盡頭的天幕。
“我需要一點幸福。”瞳雪說:“如果沒有時間,我就停下時間,偷一點幸福出來。”
“那就拿去吧。”醜門海用鼻音輕輕哼了一聲:“(嘩),(嘩嘩),床頭櫃抽屜裏的(嘩嘩嘩嘩),門後面挂着的(嘩嘩嘩嘩嘩嘩)都不許用。”
“我只要你一個。”她說。
纏情熾烈的吻,細細密密落了下來。
☆、陳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