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想要詩?我送!

醉芙蓉看似撒嬌似的一句話,實則另有玄機。

外人只知道丹青生對醉芙蓉做了“那樣的事”,可到底什麽事卻無從知曉。但無論怎樣猜想解釋,丹青生注定難逃幹系。從這話一出口,醉芙蓉就已經成功借到了丹青生的名聲,等于立于不敗之地。而丹青生,不管寫不寫這首詩,都等同被醉芙蓉擺了一道。

像那狀元杜心飛,主動題詩,是才子愛佳人。可如今丹青生若是在半逼迫的情況下作詩,就等于矮了一頭,別人會說他被女子壓制。可要是不寫的話,同樣有人會說閑話。

比如,楊陵。

楊陵進芙蓉樓後,老劉并沒有跟着進來,所以也沒認出來。等丹青生暴露身份之後,楊陵很憤怒,但不是因為仇人近在眼前,而是丹青生被醉芙蓉邀請上樓。丹青生在芙蓉房間內的這段時間,楊陵可謂是度日如年。可是現在,楊陵一點也不妒忌了,開心的很。

丹青生讓賈成德都無可奈何,在芙蓉姑娘面前只能吃癟。正好,我幹脆在加把火,且看那丹青生如何出醜。

想到這,楊陵當即喝道:“丹青生,你堂堂一個秀才,卻當衆欺辱一個弱女子,寫首詩詞道歉,很過分嗎??”

衆賓客都在攻許丹青生,但大多都是毫無營養的粗俗之語。聽到楊陵這話,衆賓客頓時恍然大悟。

對啊,這丹青生終歸是個文人,不敬畏賈家是膽大包天,但也能獲得一些剛正之名。可若是與一個青館女子為難,那可就是聲名掃地了。

“早就聽說有個丹青生,今日一見可真是本事啊,竟然當衆欺負一個弱女子。”

“這也就是芙蓉姑娘寬容,換其他女子,定要将其扭送官府。”

“就是,簡直是色令智昏,我呸……”

于是乎,衆賓客口風随之一變,從各種角度對丹青生展開攻擊。辭藻之多樣,言語之惡毒,令人目不暇接。

丹青生的臉上海看不出什麽,但小雨可是氣炸了肺。不過相對于那些賓客,小雨更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這該死的臭女人,竟然敢壞公子的名聲!”小雨殺氣淩然的瞅向醉芙蓉,右手本能的摸向後腰,

文人士子,名聲重如泰山。丹奇雲若不是名聲被壞掉,丹家也沒那麽容易倒。對一心要助丹青生重鑄丹家聲譽的小雨來說,丹青生的名聲,就是不可碰觸的逆鱗。

此時的小雨,是真的動了殺心。

“小雨。”丹青生連忙将小雨的手按住:“不可莽撞。”

小雨跺腳急道:“公子,可是她……”

丹青生示意小雨稍安勿躁,淡淡道:“不要緊,既然她想要詩,我送便是。”

前世的跟随東方不敗與任我行兩任魔教教主,江湖內外幾經沉浮,什麽手段沒有見過?醉芙蓉想以這種手段脅迫打壓與他,那是太錯特錯了。

……

衆賓客亂哄哄的,沒人聽見丹青生說什麽,但是醉芙蓉一直盯着丹青生,聽的是一清二楚。

“如此,醉芙蓉提前謝過公子了。”醉芙蓉嘴唇輕吐,微微一個萬福。

一見醉芙蓉說話,方才還喧鬧無比的場面,瞬間安靜了下去。

醉芙蓉回身道:“紅兒,為丹公子準備筆墨。”

丹青生表情漠然:“小姐自行記下便可,這詩在下不好親手動筆。”

樓下衆賓客又是一陣輕微騷動。

“真是可惡,擺什麽譜啊。”

“就是,為芙蓉小姐寫詩那是你的福氣……”

簇擁們是群情激昂,但醉芙蓉絲毫不怒,自然而然的接口道:“既然如此,公子自可口述,妾身為公子執筆。”

“芙蓉小姐好氣度。”

“某些人真該好好學學……”

在各種吹捧聲中,兩個龜奴搬來一張小桌,紅兒從房間內拿出筆墨紙硯,在桌子上擺好。

醉芙蓉探出芊芊玉手,拿起一根狼毫,蘸了蘸墨,輕聲道:“公子,請開始吧。”

瞥了醉芙蓉一眼,丹青生邁步下樓。

丹青生不擔心醉芙蓉,在詩詞出口的前一刻,腦子裏首先想到竟然是蕭逸。

此番過後,蕭逸那個婆媽的家夥,少不得又要唠叨了。

……

伴随着樓梯的踏踏聲響,丹青生朗聲吟誦。

“壟上扶犁兒,手種腹長饑。”

“窗下織梭女,手織身無衣。”

“我願燕南姝,化為嫫女姿。”

“一笑不值錢,自然家國肥。”

丹青生未曾刻意斷句,一步一詞,尚未從樓梯走下,詩詞已然一氣呵成。

詩成之後,整個芙蓉樓是鴉雀無聲,靜的連一根針都能聽得到。

……

前四句的詩文,表述在田地裏扶犁耕種的男兒,理應有飯吃,吃得飽,但是實際上卻挨餓。在窗牖下投梭織布的婦女,理應有衣穿,穿得暖,但是實際上卻在受凍。

這四句詩文将情理和實際形成對比,雖然諷刺之意躍然,但與醉芙蓉沒什麽必然聯系。就算能聽的懂,也會覺得滿頭霧水。

可等後四句出來,慢說那些身份不俗的賓客,就連樓裏跑堂的龜奴都不難理解其意。

嫫女是一位上古帝王的妃子,長相其醜無比,但卻德行賢惠,受百姓臣民愛戴,民間常有關于其的傳說。

後四句詩文的意思是說,我希望燕南的美女,變成面目醜陋而德行賢惠的嫫母。那麽,美人的笑,就不可能再那樣值錢。這樣于國于家都有利,老百姓的日子也會好起來。

……

丹青生吟完之後,頓住步伐,回頭道:“此詩名為《憫農三》,在下才學淺薄,以此詩贈予姑娘,還望姑娘好自為之。”

……

這詩亦是丹青生前世所習的他人之作,與前兩首同為一個系列,替換了一個地名的詞彙。沒有親手書寫,并非是像他人想象的那樣擺譜。而是丹青生知道,這詩一旦由自己寫出來,至少會呈現三品文運。

以之前的經驗看來,這首詩要是呈現文運,異象必定也好不到哪去。真要再是臭水橫流,醉芙蓉的名聲也差不多得跟着臭。

做人留一線,丹青生不想做的太絕。以前人智慧,點那醉芙蓉心竅,便已足夠。

丹青生是留了一線,但其他人可不會這麽覺得。

……

“丹青生,你好大膽!!!!”醉芙蓉的侍女紅兒率先發難,臉漲的通紅,厲聲喝斥:“你做這樣的詩詞,到底是什麽意思?!”

紅兒的話,就好像引爆了什麽東西,樓下衆賓客一下就炸了。就連一直置身事外的龜奴們,都破口大罵起來。

醉芙蓉是芙蓉樓的招牌,丹青生今日這首詩,明擺着就是砸招牌。

“你竟敢如此玷污芙蓉小姐!!”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閃開,我這次真要跟他拼了……”

題目連同詩文通篇未點醉芙蓉的名,但卻以燕南姝暗喻。再加上“一笑不值錢”這通俗之語,恰好與千金一笑,燕南醉芙蓉的名號呼應。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這詩詞是寫給誰的。

賓客們紛紛破口大罵,過于激動的,也是真的沖上樓梯,要與丹青生好看。

小雨哼了一聲,身形沖出。而這一次,丹青生也沒有阻止。

噼裏啪啦,外加一連串慘叫,幾個頭腦發熱的家夥直接被小雨從樓梯上踢了下去。

随後,小雨抽出腰間短劍,柳眉倒豎。

“榜前秀才、雍州行走,丹青生丹大人在此。哪個膽敢犯上作亂,格殺勿論!”

小雨敢不敢殺人還不好說,但她絕對敢捅人。二龍山那等血腥場面都見了,還怕給人放點血?

小雨這一發彪,護花使者們頓時不敢動了,不過嘴上還是不幹不淨的大罵。

“丹公子,果然是好文采。”醉芙蓉突然再度開口,讓場面再次安靜了下去。

醉芙蓉看似無表情,但若是細看,還是不難發現眼中的幾分異樣。

“聽聞公子曾作《憫農一、二》,今日又送《三》與妾身,不勝感激。”醉芙蓉拿起寫完詩句的紙張,吹了吹上面的墨跡。

“公子此詩若是親手書寫,必上三品。故此,妾身的二登樓,公子已過其一。若是下次再來,公子可徑直上樓與妾身對弈。”

言罷,醉芙蓉拿着詩詞,飄然回房。

小雨翻了個白眼,呸了一聲:“自讨苦吃,竟然還惺惺作态!”

“走吧。”丹青生看都沒在看醉芙蓉一眼,揉了揉小雨的腦袋:“今天你表現不錯。”

“哈,是嗎?”小雨立刻高興起來,比劃道:“公子看我剛才那幾下,打的很漂亮吧……”

丹青生主仆二人有說有笑,閑庭信步的走出芙蓉樓。

一衆賓客和龜奴依然在破口大罵,但是無人敢上前攔阻。

這丹青生連賈家的面子都不給,又怎會在乎他們。

楊陵站在人群當中,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任何舉動。等丹青生出了門,眼中才兇光一閃。

丹青生啊丹青生,本來還不敢明着動你。可看你今日舉動,是生怕本老爺找不到理由啊。

楊陵冷笑了幾聲,沖外面打了個眼色。一個略有幾分佝偻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

…………

PS:《憫農三》,據傳同為唐代詩人李紳所作。

憫農詩,千百年來人們只見到前兩首,所以多以《憫農二首》表述。這第三首是近代在敦煌石窟中的唐人詩卷中發現。雖然作者為何人還有些許争議,但大多數人還是将其歸在李紳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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