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醜門海的日記
由于那日在賭場傅秋肅一通脾氣發出了強制的指令,這些天來,尹亭和封岑誰也沒找過醜門海。
醜門海不知從何處弄了張輪船的結構圖,留給傅秋肅研究,趁機獨自去賭場約見尹亭了。
獨自留守房間,瞳雪沒有感到絲毫的無聊煩悶,反而搬了個板凳守着大門,似是期待着什麽。
瞳雪目光炯炯盯着門板,露出陰暗的期待表情。
九點整,門板上傳來暗號般的敲擊聲。
雖然瞳雪有不敲別人門,打個電話就出現的習慣,別人到他房間卻不得不敲門,免得被什麽禁制給切了。
拉開門,膚色略黑的少年抱着什麽東西探頭探腦。
大花有個毛病,總覺得同樣規格的房間,別人的就比自己的房間好,比自己的房間大。
看了一圈,确實一樣,他有點小開心。
“說話要算話。”大花壓低嗓音,做賊一般四顧,确信走廊寂靜無人才把手裏的東西迅速塞給對方。
“你記得要誠信,一定要誠信,答應過我的事情一定記得,別到時候再不認賬,畢竟我也沒處說理去,到時候醜門海發現了,怪罪起來,我可……”大花有絮叨一晚上的趨向。
“多大點事。”瞳雪迅速掃了一眼手裏的黑皮筆記本,“砰”地把門關上了。
門外,大花已得了保證,撓撓頭走了。
門內,瞳雪把本子抱在懷裏,仿佛中風後遺症的面容有了一絲松動。
醜門海的日記,終于拿到了……
瞳雪把門窗鎖好,拉上簾子設置禁制,冷漠的神情瞬間蒸發得無影無蹤,仰卧在床上喜滋滋獨自欣賞起來。
關于最近的種種迷局,那缺失的某一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
200X年3月18日陰天,關節疼痛
===========================
離開瞳雪,略微有些無聊。我如今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武林中的弱質的翩翩佳公子。。。坐在白玉的輪椅上,經脈俱斷,身中奇毒,天天發燒,每天吐血三升。。。。內心清高,會彈古筝會唱歌,心懷大志,憂國憂民。。。
朋友說,這叫做“輪椅控”
他們還說:筋脈俱斷可以。唱歌古筝,不可以。
我為此買了一個輪椅(二手的,我是很會過的,前主人似乎不想留這麽個大家夥在家裏,5美金賣給了我),經常在後院使用,坐在輪椅上披着毛毯看書很惬意。
現在,狹窄的後院已經滿足不了我開着輪椅上街的願望了,我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大。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嗯,就是這樣。
并不完全因為不想動,我其實很喜歡窩在上面曬暖兒的感覺。
輪椅能帶給我溫暖,能承載着我去我想去的地方。獨自一人也不那麽可怕了。
===============================
200X年3月22日多雲,适合家中小睡
===============================
最近很宅。嗯,這種感覺就是宅吧,雖然我經常駕駛着輪椅出門。
我的輪椅是電動的,去哪兒都很快,最高時速可達20脈,簡直趕上一架小摩托了。
只是,我不得不提一下自己可憐的鄰居們。。
他們先是同情地看着我做輪椅歪進草坪裏,再鄙視地發現我站起來把輪椅背回去。。
==========================
200X年4月3日晴适合出門
==========================
什麽是正确使用睫毛膏的方法?
那就是,我開開心心地塗上了睫毛膏。。
到了教室。。
學生說:哎呀,你這睫毛膏塗得不對。。雖然我是男的,我都覺得你好像塗得有問題。。
我打死他。。
另一個學生哆哆嗦嗦地說:醜門老師你的睫毛膏塗得很好。。
我有點不敢置信的問他:真的那麽好嗎?
……
大家都紛紛點頭,說好。。好極了。。。我打出生就沒見過這麽好的。。。
我想也是,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老板們怎麽可能是因為我的威脅而改口的呢?
看來第一個人的情況只是審美觀的意外罷了。。
我的睫毛膏塗得确實不錯呢~
如果瞳雪看見了,不知道會說什麽……
哎呀,過敏了,好癢……
==================================
200X年4月23日晴/微風,适合混吃等死
==================================
昨夜講了兩個多小時的課,有關梅花易數。之後學生都很想繼續聽,我又講了一個半小時。
都說了不可以随便起卦推演,這些家夥不聽,好幾個都算出自己年底會死的,這些不過才七十三歲或者八十四歲的老頭子們像孩子般號啕大哭。
他們開始焦慮地撕起了鈔票。
喂,你們還過不過日子了?
等我安撫完這批有錢沒處花的老小孩們、離開校園的時候,地鐵高峰期已經過去了。我只得轉乘一趟每300米就停一次的社區巴士。
有一輛海藍色的不咋地威龍一直跟着我們的車。開那麽慢難為他了。
我建議他橫着開,因為那車真的很像大閘蟹。
因為巴士那比我輪椅還慢的速度,等我回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多了,頭莫名其妙地痛了起來。
我簡單洗漱一下,便昏昏沉沉睡了。
是夜,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自己回溯到古代時光,和一個比我大幾歲很斯文的男人結伴同行,一起去一座城。一路上我們非常要好,彼此幫助,建立了深摯的友情。
當我們餐風露宿幾日,終于到達城門時,才發現這座城不是誰都能随便進的。那男人竟帶我進去了,此時我知道他是一個極有勢力的家族的外姓少爺,那家族姓廖。
他對我托陳身份,并說要娶我為妻。我對他雖沒有綿綿情意,亦無理由拒絕。
我只是很奇怪,身上有瞳雪的禁制,這世上所有男人都不會對我有愛意情意,他又如何生了情愫?
當這少爺準備帶着我回到他的所在時,我們被一個很陰沉的老男人擋住了。直覺上,這是世間權勢力量最大的人,這人笑了笑,說,謝謝你把我的女人帶回來……
于是場面很狗血很糾結。直到寫日記時我還驚訝于自己的夢境竟然能有這麽狗血的創意。再然後我被那老男人帶走了,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和我說自己有多想我,為了親自來接我連随從也沒帶……還說什麽一看到我覺得自己都變年輕了。
是,是年輕了。歲月的痕跡在已可見的速度剝落。
然後他越走越年輕越走越年輕,先是變成了一個黑色中發的男人,面容模糊,頭發又迅速褪成灰白色,最後直接變成了瞳雪的原身,拉着我的手還在絮絮叨叨地跟我訴衷腸……
剛才我還覺得被人拉着手很別扭,既然是瞳雪,那就無所謂了。
我只好盡職盡責,陪着我男人(……)以=_=的表情聽他BALABALABALA地說話……瞳雪啊,瞳教授,希望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沒有變成這樣。我從來不知道致力于研究如何讓我患上斯德哥爾摩症候群這種課題會把人變成大絮叨。
再然後還有些狗血得讓我嘆服不已的橋段,比如他把我帶到一座別院,獰笑着對我這樣啊,對我那樣啊,讓我為他這樣啊,為他那樣啊,最過分的是他還逼着我吃不喜歡吃的幾樣菜,我受不了便逃跑了一次,跌跌撞撞下山,正好遇到循着我們足跡追來的廖家外姓少爺。
喂,您老人家來得太晚了吧?算了,不管怎樣,先逃跑一陣再說。我打算和這個無害的男人一起離開,去他家暫避一陣子。
我們一邊逃,他一邊給我描述未來的美好日子,比如疼我愛我什麽什麽的,聽得我直望天。
終于到了他家,我們剛進門就被一個很奇怪的人帶着一群比我還歪瓜裂棗得魔怪圍住了。
我之所以覺得他奇怪,是因為他明明不是傅秋肅,身上卻明顯有白麒麟的氣息。
我有點明白,秋肅為何一萬五千年前才凝聚成形了,還那麽脆弱。
原先那只真正作為天道化身的白麒麟,也是被這家夥害死了吧。
原先那只真正作為天道化身的白麒麟,也是被這家夥害死了吧。
我說出了自己的懷疑,他微笑着承認了。
這個看似面目和善的人,落落大方地宣布要置我于死地,把傅秋肅的力量扼殺在萌芽狀态,逆轉天道,再汲取混亂的巨大力量沖出九霄,進入更高的界層,成為真正的霸主。
……他無恥的樣子頗有瞳雪過去的神韻,只是力量差太多了吧。
這家夥難道不知,秋肅要覺醒的話,并不是靠我完成的嗎?
秋肅的覺醒,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啊!
好吧,……其實我更在乎的是,到底是誰傳出那麽沒譜的話呢?
在我思前想後,心裏差不多亂成一團的時候,這人的邪惡宣言終于結束了。他手中幻化出一柄長戟,不管形狀和質地都象極了點千秋,卻是烏黑的。那人把長戟刺入地面,由那中心開始,一切都變異了。意念變成肉體,軀幹消匿于虛無,夢境的光怪陸離,不會如此整齊。生命力被凝聚成實體,變成血紅色的玉石,散落得滿地都是。
沒想到會再次看到命玉,在這個不該有命玉存在的世界。
那所謂情深意重的少爺丢我一人在險境,連滾帶爬跑到那人腳下求活命。
啊,原來就是這人設計讓他釣我上鈎的,什麽一見傾心日久生情都是裝的。面對久違的欺騙與背叛,我好歹松了口氣,還以為瞳雪的禁制失效了……怎麽可能嘛。
紫蟒在我手中凝聚成型,卷上造成異變的罪魁禍首。
那人肆意大笑,力量顯然處在我的上風,交手沒幾下,逼得我露出空門,扭手間那把武器狠狠捅進我的肩頭,幾乎穿心而過。
雖然我不可能異變,痛還是會痛的。
盡管我的力量尚未恢複,想沖出噩夢的桎梏還是小菜一碟——可是,這到底是個夢,還是個詭異的境界,我說不清。萬一領域交鋒,撕碎了這個境界,裏面的一切怎麽辦?
我幹脆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在肩頭插着一把長戟的狀态下呼呼地跑了。那被黑戟起始的變異雖還在繼續,總歸會慢些的。
好沉……好疼。我恨死跑步了!
肩頭插着長柄武器呼呼地跑,有點像撐杆跳助跑啊。
那人傻了,然後只能很不華麗地追着我跑。當壞人當成這樣,估計他以後得恨死我了。
所幸,瞳雪以原身狀态又飛啊飛地來救我,把丢了黑戟的人打了個慘不忍睹。後來又抱着我在那個少爺和敗将面前炫耀。
“無用的廢物,堕落了也不過是堕落的廢物。”瞳雪似乎這麽說。你太損了,瞳雪。
後來,他變成人形,我主動親了他,還說自己想原諒他,和他同仇敵忾。
結果這家夥立刻把那黑戟扔下山,嚣張地說什麽“只有在有敵人的情況下你才能好好與我合作。”
我聽到山下一聲慘叫。
那人……似乎被自己的武器釘住了,也不知多少年才能爬出來。
“反正就是個夢,怎麽都無所謂的。”我幹笑,瞳雪的準頭永遠是他心中的痛啊。這家夥,從來不玩射擊飛镖什麽的。
瞳雪的臉色很難看,他洩憤般撕掉了我的上衣,把一根手指刺進我肩膀上不知為何沒有愈合跡象的傷口裏,然後又加了一根,再一根。
手指在我的傷口裏直接原身化了,額角也出來了,他還算有良心就變了這麽多。
當他把我最不想見到的部位抵在我肩膀上的時候,我快要氣昏了。
“我不允許別人的角進入你的身體。”這算什麽話!
喂!這是傷口!不要對着對穿傷口做這麽過分的事!
他簡直不可理喻!匪夷所思!
再然後……不提也罷。
清晨……太陽……見到你們真好。
我睜開眼睛,趕緊跳起來照鏡子。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什麽下流的痕跡……果然是夢啊。
回想起來,不管夢境發展到何時,瞳教授都是balabalabala……一說話就停不下來。據我統計,每次都起碼要說半小時左右(夢裏的時間)。
都是昨夜課堂上即興說話說得太多的報應啊。
抑或者,我在想他?
這個家夥,還真是無孔不入啊……不,我說的是“任何地方都可能出現”的意思,不是別的,确實不是……
……
瞳雪邊看邊笑,從字裏行間想象醜門海寫下這些話時的苦惱模樣。
不過,那次的感覺……真不錯。
無孔不入,算是你對我的贊揚嗎?(……)
之後幾個月的日記,漸漸剝離出一個真實。
夢境的入口,确實開始變異了。
時間與空間太多錯亂,醜門海花了好幾個月才理出了頭緒,一切随着記述,慢慢明朗。
只是,在夏天的某日,記錄徹底中斷。
正是蕭晨去找她、而自己也出現的那日。
她遇到了什麽?為何要假裝無知,封閉這一部分記憶?
她想保護誰?
最後一篇,是一首醜門海工工整整的打油詩。
====================================
200X年8月 26日天氣萬裏無雲,适合吃餅
====================================
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鈴響戰未休。
天神入夢授符訣,順之逆之皆自取。
白麒挂角碧落中,異鳳安眠黃泉裏。
儀奇丁鬥演成文,遁甲列陣從此始。
齊聚九煞扭乾坤,輪轉八門改生死。
自負了達陰陽理,天地都來一掌中。
陰陽順逆引浩劫,至亂傷死終歸零。
而這首詩下面,是頗為潦草的幾行字。
“順之是道,逆之仍是道。”
“翻手天地,覆手亦是天地。”
“折騰什麽呢。”
再之後,一片空白。
“原來如此……”
昏暗的屋子裏,瞳雪阖上筆記本,閉目養神。
果然是自己去找她的那天,日記斷了。之後的醜門海,再沒想過記日記或者翻看這本日記。
醜門海的力量只恢複了九牛一毛,瞞得過她,又怎能瞞過自己?
他決定保持緘默,并且借着醜門海想不起還有這麽本日記的大好機會把它收藏起來。
這可是直接受害者的敞開心胸的心路歷程啊……屬于自己對醜門海複創研究的重要材料!
瞳教授越想越高興,得意到變出原身利爪,勾起被子蒙住自己,在被卷裏悶悶地笑。
☆、海神之願(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