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黎明前的黑暗

先前那個及時救走了韓世子的黑衣女子突然出現在了南景珩的腦海之中,他借着起身的機會,打量着黑衣女子和韓世子所在的位置,确實發現他二人早已是趁着混亂的場面沒了蹤影。

韓世子座下的馬突然發瘋,那等危急的時刻,以南景珩的眼力和功夫都是反應不及,而那女子卻是在千鈞一發之時救下了韓世子。難道說她的武功高強如斯,可是韓世子身邊什麽時候有了這樣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還是說分明她早先便已經準備好了。

借着這次機會,那女子倒是立下了大功勞,救了韓世子一命,必會得到韓世子的器重和看好。如此說來,她到當真是個得益之人。

只不過一個普通的女子侍衛能有這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攪弄京都朝堂政局的本事嗎……

南景珩一層一層剝繭抽絲一般的思索着。

“哀家乏了,此事系關重大,便交由近衛全權負責查理罷,其餘人等務必要配合李潛,不得阻礙公務。”

“是——”又是整齊的應和聲,“恭送太皇太後娘娘——”

太皇太後倒是未曾直接離去,她的視線落在南景珩身上的時候微微一頓,她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向南景珩,接着又具是化作了柔和:“睿親王随哀家過來”

“兒臣遵旨。”南景珩緊随着向太皇太後營帳處走去。

就在他們前腳離開之時,李潛便已經帶着他的人從陰暗之處出現在了衆人面前。“各位大人,娘娘,就先委屈你們在此處配合一下搜查了。”

“真是,怎麽是這個煞星……”

“唉,畢竟是驚動了太皇太後娘娘的事情,我們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竊竊私語聲在人群之中響起。

然而李潛卻是旁若無聞,他自顧自的指揮着自己的人将在場的人記錄下按身份等階分開,“你帶着人去将先前離開之人喚回,就說是太皇太後娘娘的口谕。剩下的人就留在此處,嚴防看守,斷不能放走了賊人。”

……

顧研華有些愁眉苦臉的跟着近衛向着曠野之處走去,她剛剛歇下,卻是被吵醒。只是她走着的過程中,視線卻是不自覺的飄向了一個方向,正是韓世子所在的方向。

似是察覺到了顧研華若有若無的視線,先前救下韓世子的那個黑衣女子也是擡起頭看向了顧研華。二人的視線在空氣之中對接上的瞬間,黑衣女子便是立刻低下了頭。她眼中卻盡是些犀利之色,沒有絲毫的恭敬膽怯。

難道自己哪裏露出馬腳了嗎,黑衣女子心中不斷思量着。

今日之事,韓世子馴馬墜馬,她救韓世子并借此機會入了韓世子的眼,然後瘋馬沖撞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對于韓世子的器重也必會大打折扣。再接着睿親王救下太皇太後,卻是聲望過高引得太皇太後猜疑……

黑衣女子名檀寧,先前以舞姬的身份進了韓世子府,後來因為武藝高超談吐不凡,得到了一向求賢若渴的韓世子的提拔。

環環相扣,進展的非常順利,而瘋馬和太皇太後步辇上的手段更是老早便已經安排好了的這一切,自己一行人搜集了多少情報,籌劃了多久才定好的計劃,怎麽會有纰漏被太後一個弱女子看出來……

可檀寧右眼皮跳着,心中的不妙之感也是愈發的強烈,她總隐隐覺得哪裏出了纰漏。可究竟是哪裏呢……

檀寧當然想不到,她的問題正出在了一個她千算萬算都算不到的人身上。

顧研華。

只道是旁觀者清,顧研華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卻是看到了許多圍觀之人看不到的東西。

南景珩從太皇太後的娘娘的營帳退出來之後面色平靜無甚波瀾,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究竟在營帳之中說了些什麽。南景珩卻是在衆人翹首以待的眼神之中,沒有絲毫的停留,徑直回了自己的營帳。

南景珩離開之後,太皇太後卻是久久的盯着他離去的方向,喃喃的說道:“母後為你安排的一定是最好的,母後這麽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和你的孩子,你要聽母後的才是。”

而回了營帳中的南景珩卻是直挺挺地倒在軟塌上,先前酒壺之中的溫酒早已經涼透了,他端起酒盞,接着卻又極為不耐的将酒盞重重的放在了小桌上。

“影衣,去溫壺酒過來。”

“是,主子。”

“等等,回來,溫酒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吧,你去查查韓天身邊那個女人,所有的信息,本王都要。”

“韓世子身邊的女人,是那個救下他的黑衣女子嗎?”影衣心中疑惑不解,但卻并沒有多問,他早就習慣了去執行南景珩許多看似突發奇想的奇怪的命令。

南景珩輕按着眉頭,越想卻只覺得滿腹思緒無從分辨,自己手中的情報實在是太少了。

顧研華終于回到自己的營帳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這個李潛在南國的權力當真是無限大,這麽多的官員皇族,因為他的一句話,便全都老老實實的在曠野之處待了這麽好些個時辰,甚至她這個有身孕的太後娘娘都不能幸免。

顧研華斜斜的靠在床榻上,任由兩旁的小宮女一下一下的按摩着她的雙腿。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最近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身子倒是愈發的懶散了起來。

營帳角落裏點燃着熏香,萦繞着的香氣更是熏得人懶洋洋的,顧研華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心思也是不自覺的越飄越遠……

她突然記起了前世,前世的一幕幕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去想那些了,她以為她已經忘記了,那些塵封了記憶。

然而那些記憶卻是未曾風化,随便的一個小小的觸發口,記憶便是翻江倒海一般撲面而來。前世的她孤苦伶仃,生于長于孤兒院的她童年時期也未曾感受過太多的溫情。

成長過程中的那些友誼那些愛情那些情誼,一點一滴的曾經浸潤過她冰封的心,然而就在這時,上天卻是把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全部剝奪了去。

她出現在一個陌生的的地方,一個陌生的環境,一個陌生的時代中……

然而索性,她遇到了這一世的父母,還有她的哥哥姐姐們,皆是寵着她這個家中最小的姑娘,她很幸福,很滿足……

可是上天卻好像永遠在跟她對着幹,上天永遠都不能看着她幸福下去……每當她幸福之時,便是狠狠的将一切的賜予全部剝奪而去……

顧研華愣愣的出着神,她遣退了伺候着的宮女,一個人和衣躺在床榻上,思索着這一切……她晚膳沒有用,晚上的宴會她也以身體不适推辭了。她一直躺着,愣愣的躺着。

“芸香,哀家沒事,你去歇着吧。”芸香眼神之中滿是擔憂,她無奈,只得和衣躺在了外間,等着顧研華随時的差遣。

顧研華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看着窗外的天色一點一點的暗了下去。她仍是和衣躺着,面上寫滿了路途奔波的疲倦,可一雙眼睛,卻是明亮無比,閃爍着直刺人心的光芒。

一宿的時間,顧研華想了許多許多,前世、今生,孑然一人的孤獨,還有那些時不時出現在夢境中的詭異的記憶……

直到營帳的簾子縫隙中依稀透進來的幾縷明亮,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宿未睡……

顧研華坐起身,登上鞋子,大大地伸一個懶腰,她看着黎明前的黑暗,濃重的讓人窒息的黑暗。

她起身,輕手輕腳的行至外間,繞過還在安睡中的芸香。她卷起簾子,清晨的山風還沒有染上燥熱,帶着絲絲的涼意撲面而來。

顧研華伸開手,擁抱着這風,然後眼睛便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盯着遙遠的地平線上。

一縷曙光就那樣刺穿濃厚的黑暗,從遙遠的天際綻放在眼前……

她的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夏日天早,天色愈發的透亮了起來,而此時圍獵場的另一邊卻是并不安寧。

韓世子營帳之中,他“啪”的一聲便是将手中的銅鏡摔在了地上,“本世子的臉是怎麽回事?!”他一腳踢在一旁的太監身上,“還不快去請太醫,就說本世子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快關!”

韓世子并非皇家之人,雖得太皇太後器重,可終究因為太過年輕所以還未能夠在朝中擔任要職,所以按理說他是沒有權利宣太醫為他診治的。

而凡事終究是有着例外,這朝堂之中,誰人不知,太皇太後娘娘看好韓家,更是看重韓家的世子,所以太醫院當然是緊趕慢趕着巴結。

剩下的一幹太監丫鬟戰戰兢兢地跪在一旁,生怕激怒了氣頭上的韓世子。韓世子此時滿臉的紅疹,一片一片的,看着甚是惡心。摔了銅鏡,韓世子卻是不解氣,他剛欲動作,卻是聽到了通傳聲。

“王太醫來了。”營帳外小太監的聲音傳來,帳內跪着的一幹人不禁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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