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低調賭神白麒麟(下)

當走在最後的封岑邁下最後一節臺階時,氣流瞬間凝固了。

“秋肅,好了別抱着了。”醜門海把額頭在傅秋肅的肩膀上抵了抵:“怪沉的。”

“你把時間停下來了?”傅秋肅彎腰,将人小心放下。

“是的。”醜門海在地上蹦達了幾下,活動自己坐酸了的腿腳。

那邊的高長恭還搬着輪椅,僵硬如石像,一動不動。

不止是他,除了兩人所有的事物都靜止了,就連郵輪之外的海面,也如同冰封萬裏一般凝固着海浪翻湧的模樣。

與以往直接進入到時間的縫隙中不同,周圍的人都還在,只是靜止了。

“啊,瞳雪來了。”醜門海道。

“怎麽樣了。”話音剛落,空間一陣扭曲,瞳雪穿着居家服踩着棉拖鞋出現了。

“這燈要出人命吧?”果然,他的視線也被那水晶燈吸引了。

“進賭場要穿正式點!”醜門海惱怒,來之前她還特意回去換的衣服呢。

“哦。”瞳雪淡淡應了聲,手上多了條黑色領帶,紮在棉布上衣的小翻領上。

醜門海陰郁地望着這個懶散的家夥。

“別鬧了,先說正事吧。”傅秋肅和和氣氣地打圓場。

醜門海把之前的幾件事簡單說了下。

“封岑估計與命玉脫不開幹系。”

“命玉就是生命力的具體化。他們這一條血脈也是那導致異變的主使者早先的實驗品吧……”

“那家夥嘗試着把秩序之外的扭曲存在與正常人交融,卻沒想到退化得如此迅速。”

“未必如此。”傅秋肅說道:“雖說‘邪不壓正’,這稀薄的血脈還是東山再起了,一步步引誘着封岑奪取身體的主動權,再奪取命玉。”

他說着,徑自走到封岑的面前,封岑的上衣在他意念下自動脫落,露出精赤的上身。

“封岑在這裏。”傅秋肅指着男人的背脊說。

作為天道的具體化,他對反常的東西最敏感。

醜門海跟過去看。

“實在……不怎麽讓人愉快。”她搖頭低語。

在男人的靠近腰側的後背上,有一張幾乎平坦的面目。沒有嘴唇的開口,鼻梁只是薄薄的凸起,一只眼睛被薄膜覆蓋歪斜着,另一只卻是半睜開的。

猙獰的臉孔仿佛随時會活動起來。

聯想到在靜止的時間之外它就是活動着的,有時候是封岑有時候是被擠到這裏的封岳,醜門海覺得頭皮都麻了。

“與命玉交融的血脈複蘇,意味着……”她低頭看着自己項鏈上魅惑的玉石。

無論多麽應該死亡的軀體,都還活着。

比如,在他們面前的,本來作為沒有成型的肉團該被封岳吸收或切除的封岑……

只是這血脈到底稀釋了數十代,他們自己也清楚,對身體的控制權已經盤根錯節到難分勝敗,如果貿然剝離掉彼此,只能同歸于盡。

荒泯倒是沒有欺瞞。醜門海暗想。

這兩年的鮮活器官事件,看來确實是虛實轉換與生死轉換的另一個實驗,與廖家無關。

甚至有幾次,她不禁自問,荒泯算不算那人計劃中的意外産物呢?

也許看到了血獸不世的強橫,更堅定了那人的計劃也說不定。

脫離這個“善可乏陳”的世界,稱為更高界元的主宰?

……那家夥,一定沒吃過人間的早餐,沒買過路邊的羊肉串,沒看過狗血到亢奮的電視劇。

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形容這種存在的。

“這事情暫放一邊,先解決目前的問題再說。”她挫敗地嘆氣,示意傅秋肅把赤着上身封岑恢複原狀。

至于迫在眉睫的兇星,和導致變異的事件有無關聯,她就不知道了。

憂心忡忡的思考,終于因為面前的兩人讓她忍無可忍的行為打斷了。

“……喂!”

傅秋肅不知從哪裏搬了個高腳凳子來,正踩在上面,用膝蓋踢高長恭的臉。

估計是顧慮到跳起來踢會死人的吧?

“臭美死你!死人妖!MLGB的去死吧死人妖!一腦子幼稚的花哨雜草!去死吧去死吧!”

當然,這些話只能在靜止的時間裏說,如果真的成了命令,高長恭确實會乖乖自戕。

所以,不能錯過機會的傅秋肅不斷地發洩着心裏的怒火。

醜門海震驚了。

原來秋肅會說“MLGB”的!啊啊啊,他在還爆比這更糙的粗口!

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沒有結束的意思,她只得默默地爬上寬大的賭桌,和一直想試試躺在賭桌上是什麽感覺的瞳雪并排躺在一起。

兩個人躺得有些無聊,瞳雪回去一趟把醜門海的雙肩包拿了過來,兩個人把各種吃的慢慢擺了一賭桌。

“我們玩個新花樣吧。”醜門海提議,附在瞳雪耳邊說了些什麽,瞳雪滿意地點頭。

兩個人挑了一張傳統的俄羅斯轉盤桌,把五花八門的食物擺在各個籌碼位置上。像數字區域就擺些小塊的點心,綠豆糕杏仁酥什麽的,奇數偶數區域還有紅黑區域就擺熱騰騰的正餐炒菜,兩個人輪流按動輪盤,小球落在什麽格子裏就吃相應的東西,比如落在黑色11裏,就吃奇數格子、黑色格子、11數字格,1-18區域格等幾種籌碼格裏的熱菜和點心。

于是,在傅秋肅爆發着自己一夜沒睡好的壓抑的同時,兩個人在輪盤桌上胡吃海喝起來。

中途,瞳雪還去餐廳拿了些菜,舀了整一桶炖得夠火候的佛跳牆回來。

“怎麽這麽大一桶!”醜門海看着滿滿一保溫桶高蛋白食物發呆。

“好幾盅倒一起了。”瞳雪無所謂地說:“我搶在孫大壯之前下手了。”

十一樓餐廳裏,靜止的孫大壯舉着空保溫盅做張嘴欲吃狀。

兩人繼續玩了起來。

瞳雪不過瘾地說:“下次試試做火鍋吧,把材料擺在格子裏,擲中哪一格就涮哪格的東西吃。”

兩人頓時陷入了那種極為舒适奢靡的生活想象中……

醜門海想得眼睛放光,吧唧親了她家聰明的瞳雪一口。

瞳雪把人圈住,溫柔啄吻了起來。

“我探查回來了。”傅秋肅忽然在兩人背後陰森森地說。

“你什麽時候去的?”醜門海趕緊推開瞳雪坐好。

“在你們吃到韭菜雞蛋粉絲木耳餡的鍋貼的時候。”傅秋肅說。

“我們現在就涮火鍋吧?下次清場還不一定是什麽時候呢。”瞳雪提議。

“咱們是不是還……”醜門海瞥了依然抱着輪椅凝固着的高長恭。

“別忘了把鍋子豁免了,否則連水都燒不開。”傅秋肅想了想提醒道。

“說得好。”醜門海拊掌。

于是,三個人很陰暗地吃起了獨食。

他們把火鍋材料擺在賭桌上,輪盤轉到哪一格就涮哪一種。

太太太……幸福了!

三個人都眯起了眼睛。

麻辣和高湯的太極鴛鴦鍋熱氣騰騰地擺在三人中央,玲琅滿目肉菜海鮮鋪了一桌子,蔬菜新鮮,粉絲晶瑩,肉片又嫩又薄,散發着難以抗拒的香氣。

“吃點青菜。”傅秋肅溫和地給醜門海夾剛涮好的青菜。

瞳雪看佐料不夠了,用筷子尖挑起腐乳、芝麻醬、韭花、香菜給三人調起料來。

輪盤轉到牛百葉了,醜門海站起來夾到鍋裏,打滑夾不住,噼裏啪啦掉了一桌子。

懂得享受這些的人,沒時間颠覆這個毀滅那個。

……

三人吃飽喝足後,瞳雪拎着雙肩書包飄然離去,傅秋肅抱起醜門海,各就各位。

沒有任何征兆地,時間恢複流動。

高長恭放下輪椅,傅秋肅把人小心擱在輪椅上,接過推輪椅的主動權,把人推到角子機的區域。

早有兩名面目幹淨清爽的Slot侯在入口處。

“瞳小姐,您的卡。”其中一人把磁卡雙手呈過來。

“謝謝您。”醜門海接過,直接遞給一旁的高長恭。

兩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在一旁站定。

“哎,他們是做什麽的?”高長恭壓低了聲音問。

“他們是Slot,賭場中專門管理老虎機的人員。”傅秋肅回答。

“這麽沉的東西還擔心我們弄丢了?”他感到不解。

與此同時,醜門海已經半開玩笑地開口:“你們還擔心我把機器扛走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兩個與荷官衣着差不多的服務人員對視一眼。

“我在這裏陪着她就行了。”尹亭說。

“你們走吧。”封岑也說。

除了少數權限,幾名客人的話也就是老板的話。

兩個Slot只得躬身告退。

“尹先生,我就在這裏,您忙您的就是了。”醜門海客氣道,她可不想一直被人盯着。

“在這以前……你們有沒有人和我賭一把?”尹亭掃了眼各色賭桌:“既然來了卻不消遣,未免太過可惜。”

“我運氣不好,做個公正好了。”封岑推了推眼鏡,不是很熱衷,把事情推到瞳海頭上。

尹亭不好賭,卻意外地很有天分,不管是算牌、聽色子、甚至對千數都有很高的研究涉獵,還在玩票的情況下拿過百家樂與21點的區域冠軍。

一個真正的外行,又如何在種種手段高強的對手中殺出重圍?

有人說,如果尹家敗了,他甚至可以用這一手東山再起。

封岑是個知道內情的,自然不願意被兩個人合夥算計。在他心裏,現在尹亭和瞳海已經是基于某種協定的同盟了。

“秋肅,長恭,你們誰陪尹先生玩幾局?”醜門海問身後的人,又歉意對尹亭笑笑:“我不懂規矩,他們兩個會一些。”

“我來吧。”傅秋肅穩穩躬身行禮:“如果尹先生不介意的話。”

“可以。”尹亭颔首。

“長恭,提一百美金籌碼出來。”醜門海說。

高長恭拿着磁卡去了。他一邊走,一邊摸下巴,為什麽下颌隐隐作痛?

在這一層,賭桌上最小的賭注是一百美金。

“不管玩什麽,尹先生必定會輸,您信嗎?”醜門海笑問。

封岑在心中暗忖,這個叫傅秋肅的,是上次用心理暗示讓封岳讓路的人吧?心理學也是賭博常用的伎倆,特別是玩德克薩斯撲克和21點之類的牌類游戲。

“我自然相信。”尹亭說,招來并未走遠的總監,附耳說了幾句什麽。

連總監都不可置信地問:“您要把尹氏……?”

“只是屬于我自己的部分罷了。”尹亭回了一個惬意的笑容。

“21點。100局之內,你的屬下能不能全贏走呢?”

醜門海皺眉。這人怎麽……

“你相信自己會輸,又為什麽要進這種必輸的局?”

“為了讓該贏的人贏。”尹亭說。

醜門海在心中抓狂:難怪他們學不來這些所謂事業有成的人!這些人真是有心理缺陷!

“小海,籌碼。”高長恭回來了,把籌碼先交在醜門海手心裏。

籌碼晶瑩剔透,中間刻有镏金數字,竟然與那水晶燈一樣,是天然水晶的。

這賭場,果然氣派。

賭場首席荷官到位,尹傅兩人對坐。

傅秋肅手邊擱着一顆小小的水晶圓片,尹亭手邊卻堆了小山一樣高的籌碼。

因為只有兩個人,協定輪流莊閑,第一輪尹亭坐莊。

“雙方請開始下注。”荷官說。

“押100美金。”傅秋肅把籌碼彈了出去。

尹亭跟注。

荷官開始發牌。

尹亭牌面是張紅桃5,他扣着底牌,看也不看。反正無論是什麽牌,最後,他只會讓這牌是自己想要的。

他的千技,已經淩駕于運氣了。什麽必輸之賭,其實尹亭并不相信,他只是想告訴這個據說是唯一能救自己的女孩,自己會為了活下去奮鬥到最後一刻。

鳳千九對自己告誡過:“不要嘗試威脅她,不要妄圖傷害她——感動她,打動她,才是唯一的機會。”

“分牌?不,我沒有多餘的籌碼。”那邊傅秋肅忽然說。他得到的兩張牌都是黑桃J。

在21點中,如果兩張牌相同,可以分成兩局使用,但是需要再加籌碼。

“以後再說吧。”他說:“加牌。”

封岑有些驚訝。20點是個幾乎必定爆點的關口,這個男人既然精通心理,又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風險?是因為必輸才幹脆碰碰運氣?

尹亭也示意荷官:“加。”

因為傅秋肅沒有跟注,他也沒必要加注。

傅秋肅果然得到一張黑桃A,尹亭得到一張梅花7。

“尹先生。”傅秋肅把牌開在桌面。

尹亭換了底牌,微微一笑開牌。平局無妨,并不是每一局對方都會有這種好運氣。

“你輸了。”

尹亭聞言,不可置信地看到自己調換過的底牌變成了黑桃皇後。

唯一手持武器的皇後,似在嘲笑自己的輕率。

兩個人相距三米以上,對方如何換掉了自己的牌?

尹亭變顏變色,只得願賭服輸,看着荷官把籌碼劃給對方。

封岑在後面緊緊盯着桌面,臉色陰霾。

有這樣的手段,為什麽要費事在第一局使用?那不過是讓一百美金的籌碼變成兩百而已!

殊不知,第二局,當傅秋肅又拿到兩張J時,他分牌了。

“跟注100。”

這一次,他有了分牌的籌碼。

兩張黑桃J分牌之後,只後的兩張都是黑桃A。

黑桃J與A的組合,正是大于任何牌面的黑傑克。

尹亭頭兩張牌不是黑傑克,只能直接認輸。

由于分牌,黑傑克得不到1.5倍的籌碼,然而兩局牌加起來,正好是兩倍的籌碼。

于是,200美金變為400美金。

第三局,傅秋肅像是早有預知一般,仍然是每注只跟100。

不出所料,分牌4次,拿到了牌池中所有的黑桃J與黑桃A,籌碼翻了4倍。

之後的局中,傅秋肅的籌碼都是以4為倍數增長。

男人和煦地笑着,沒有把輸贏放在眼裏,然而一直沒有輸過。

那樣的景象……連高長恭都覺得心裏亂跳。

這書呆子專注的樣子,挺有風度的麽。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這種奇怪的感覺倒是無所謂……為什麽下巴也似乎緊繃繃的?他摸了摸,為什麽下巴腫了?

原來時間恢複流動後,高長恭被白麒麟用膝蓋狠狠踢了無數次的下巴,慢慢腫起來了。

“你可能缺碘了。”醜門海說。

一共13局。尹亭已經無注可押。

“傅先生果然厲害,我願賭服輸。”尹亭嘆息。

也罷,賠在這裏,總比給自己陪葬要強。

“尹先生,還你身家。”傅秋肅微微一笑,拾出一個籌碼,把剩下的山一樣的籌碼以一指之力推了回去。

“傅先生技藝驚人,這錢是您應得的。”尹亭擺手。

“以後日子還長,誰沒個花銷呢?”醜門海說着,扶住高長恭站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Slot,實在找不到好詞替換了……看老虎機的?……“兩個看老虎機的人對視一眼。”……無語望天。

☆、柿子與包子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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